迦昙的房门这时终于打开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表情极其严肃,他先丢了个隔音结界罩住舟雨所在的房间,然后衣袖一招,巨大的金色手掌凭空出现,一把抓向破了个大窟窿的屋子,拎小鸡似的抓起地上那道黑色的人影。
“秃驴!放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解千言的叫骂声尖利得变了调,完全不像白日里那个冷漠克制的青年,然而迦昙根本不搭理他,眼一闭,梵音骤起,将叫骂不休的人密密实实包裹起来。
解千言此时眼中血红一片,被金光大手按在头顶挣扎不了,只能用尽所有脏话骂迦昙,可惜他本就不是什么市井出身之人,会的脏话也不过是“混蛋”“秃驴”“杀了你”这几句,翻来覆去的骂,骂到最后似乎自己也觉得无趣,渐渐息了声。
一直到他眼中血红尽褪、疯狂收敛后,迦昙才停止念经,起身走到废墟中,将满身是伤人的拎起来,半拖半抱着送去茶室。
这次魔气反噬很严重,解千言几乎折腾掉半条命,被扔到矮榻上也没顶嘴,一直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迦昙却没走,拖了把椅子坐下,替他号了号脉,幽幽道:“你是真不想活了吗?这种状态下大开杀戒的话,你必定心神失守沦为魔物,那时的你恐怕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报仇,呵,做梦呢!”
沉默了许久,解千言才哑声道:“所以趁我还有理智,还记得仇人是谁的时候,放我去报仇,一了百了,不好吗?”
迦昙叹息一声:“你母亲若是知道你为了报仇沦为魔物的话,该多难过?你啊,除了报仇,你就没有别的牵挂了吗?这世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那么多,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吗?”
解千言哑声低笑起来,胸前伤口被牵动,笑声又变成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咳到嘴角溢血,眼中泛泪,他抬手捂住脸,始终不说话。
迦昙无奈道:“小子,你母亲如今是管不了你了,但师父我总还能管一管吧?还有你师妹,今天下午的话可不是哄你们玩的,为师就快飞升了,往后你们师兄妹两个要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你看你这样子,别说照顾她了,你若是沦为魔物的话,头一个就会杀了她!舟雨是个可怜孩子啊,跟你一样没爹没娘的,还这么傻乎乎的,你忍心杀她?”
解千言还是不说话,迦昙却知道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替他念了一段《心经》宁心静气后,回了自己房间。
*
舟雨这一晚睡得极好,因为惦记着跟迦昙一起去镇上的事,天一亮她就醒了,刚睁眼就噌一下从床上弹起,也懒得变成人形,四条腿倒腾得飞快,一路嗷嗷着“师父!师父”冲出房门,然后,就被眼前的惨状吓了一跳。
隔壁房间几乎碎成了渣,残垣断壁中还隐隐有些血迹,解千言和迦昙却不见人影。
难不成,她的便宜师父和师兄,死啦?!
舟雨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扑到迦昙房门上大喊道:“师父!师父啊!你死了吗?呜呜呜我不想你死啊!”
迦昙早就被她吵醒了,但他想睡懒觉,就假装没听见,结果刚翻个身,他的大孝徒就开始给他哭丧了!
迦昙头疼,正打算出去诈个尸,就听另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别哭了,秃驴没死。”
迦昙不由得失笑,躺回床上翘着二郎腿偷听外面的讲话。
舟雨见解千言忽然从茶室出来,哭声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抹了把泪,讪讪道:“哦……那你,你也没事啊?”
解千言白她一眼:“不然呢,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吗?”
他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跟笨蛋狐狸闲聊的心思,刚才若非被她吵得头疼,他也是不打算出来的,哼,什么师妹,笨成这样也配当他师妹?
舟雨也没想跟他聊,见人走了,她立马开始挠迦昙的门,哼哼唧唧道:“师父?师父?不是说今天去镇上吃卤鸡吗?快起来呀,太阳都晒屁股了!师父!师父!师父!”
迦昙被她吵得脑仁疼,不得不起床开门,戳了戳巴巴望着他的狐狸脑门儿,没好气道:“你就知道吃!”
“快走吧快走吧!我还想吃包子、馄饨、杂酱面、糖葫芦……”
舟雨将昨天见过的美食一一背了出来,迦昙无奈,带着她往院外走去,直到走出很远,舟雨的菜单才总算背完了,她笑眯眯问道:“对了师父,我们给解千言带什么呢?他喜欢吃什么呀?”
迦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他也带一份,他不会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