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大一小两人满脸惆怅地坐在路边树枝上,手里各拿两串糖葫芦,一边啃一边互相埋怨。
“岁始啊,你不聪明,自己回家的路都不记得,还把村名字都搞错,唉。”
“呃,舟雨姐姐也不聪明,这么热的天,糖葫芦一会儿就化了,你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两人已经在松原城东三百里左右打听了一天,根本没打听到什么魔王山魔王村,要不是有人贩子的证词,舟雨都要怀疑这小孩在胡说八道了。
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落山,舟雨三两下吃完手中糖葫芦,一把拎起岁始,随便寻了个方向飞去。
岁始跟她同行两个月,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飞一段的赶路方式,泰然自若地继续啃糖葫芦,一双眼睛也不闲着,东转西转,试图从长得差不多的树和田地中找出熟悉的影子。
“唔唔,那里那里,舟雨姐姐,那棵扎了红布的树,是我们村的!”
顺着岁始手指的方向,舟雨果然看到一颗被扎满了红色布条的大榆树,她顿时乐了,揉了一把小岁始毛绒绒的脑袋夸道:“真是好眼力啊!这回可别再认错了!”
“不会错的,只有我们村才会给老榆树扎红头绳!”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舟雨笑笑,加快速度飞向那棵红红绿绿的大榆树,带着岁始落到树下。
“你确定是这里吗?”
岁始东瞧瞧西看看,最后肯定道:“对,没错!舟雨姐姐快来,我带你去见阿婆!”
舟雨被他拉着一路往村里去,不知为何,这地方让她莫名有些熟悉,想到岁始手中的毛狐狸,她开始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又是什么时候送出的那只狐狸。
但她这些年去过太多地方,遇到过许多可爱的小孩,送出去的毛狐狸早已数不清了,一时也想不起来其中是否有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
“阿婆,阿婆!我回来啦!”
舟雨的思绪被岁始兴奋的大叫声打断,她笑着摇摇头,跟他一起推门走进一处破败的小院子。
院里没人,墙角的杂草已经长到小腿高,门把手上结了一层灰,窗框中还缠着蛛网,如此情状,舟雨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正想拉住岁始,这小孩却已经一头冲进了房中。
舟雨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岁始将每间屋子都找了一遍,最后焉头耷脑回到舟雨身边,扁着嘴道:“阿婆不在家。”
舟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摸摸他的头。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找谁?”
舟雨回头,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十岁的白发老翁佝偻着背站在院门口,岁始高声唤道:“张阿公,你知道我阿婆去哪儿了吗?”
老翁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哪家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我是岁始啊,就是这家的。”
老翁眯着眼将岁始打量了好久,又抬头看舟雨,舟雨对老翁点点头,替岁始解释:“这孩子大概三个月前被他爹卖给了人贩子,我家人救下了他,这次带他回来找他阿婆,老翁可知道这家主人是什么情况?”
老翁似乎终于想起岁始这个人,恍然道:“原来是赵家那孩子啊……唉,赵盛这个混账卖了儿子就带着钱跑了,赵家嫂子没追上孩子还摔了一跤,撑了两天人就没了,没想到这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遇上了好人家,既然回来了,就去给他阿婆磕个头烧点纸吧,她就埋在东边山上,唉……”
突闻噩耗,舟雨心里发堵,岁始的小脑瓜子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拉着舟雨的衣角,期期艾艾地问张翁:“张阿公,为什么要烧纸磕头?我阿婆在山上做什么?”
张翁默了默,再次叹息:“你阿婆没了,死了,你去她坟前给她磕个头烧点纸,这是你的孝心,她看到你回来会高兴的。”
岁始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终于明白他再也见不到阿婆了。
舟雨谢过张翁,从岁始家找出一叠黄表纸,带着他上山,找到了赵阿婆的坟墓。
岁始懵懵懂懂,按照舟雨的吩咐磕了三个头,两人一起烧纸给赵阿婆,小孩那有些迟钝的神经终于懂得什么是死亡,一边烧纸一边抹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舟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守在一旁,等他哭累了睡着了,再趁着夜色带他回了赵家小院,随便寻了间屋子将人安置下来,她自己则变成狐狸趴到墙头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跟离别的氛围一点也不搭,舟雨心情低落,看了一会儿便没将自己团起来闭目养神,下意识摸出经常戴的那支红豆簪,她用下巴蹭了蹭,抱着它一起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