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鳄皆是全力以赴,两处力道相加,解千言的剑终于刺穿了坚如金石的鳞片,狠狠扎进腿弯处的软肉中,他则借力一翻身,跳上了金甲鳄的后背。
执剑的手顺势一拧,从关节处切断了金甲鳄腿上经脉,壮硕如山的鳄鱼轰然一声摔倒在地。
解千言抽出剑,三两步跳上金甲鳄头顶,瞅准眼睛的位置,一剑刺了下去。
满含暴怒的哀鸣声顿时响彻整片山林,剧痛之下,金甲鳄疯狂翻滚起来,试图甩掉头上的疯子。
解千言双手握紧剑柄,带着对惨死母亲的无尽痛惜,对这只金甲鳄的滔天恨意,对自己曾经弱小无用的悔恨,用尽全力往下刺去,终于刺穿了它的颅骨。
金甲鳄渐渐停止了挣扎,四肢无力地垂下,仅剩的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光芒也暗淡了下去,直到彻底死亡。
解千言浑身浴血,保持着双手握剑的姿势,僵在原地。
直到金甲鳄的身体开始变凉,他眼角沁出的一滴泪水才混着血和尘土滑落,满心寂寂,茫茫无依,巨大的深坑中,只有一道低哑的声音喃喃念着:“娘亲,娘亲……”
*
坑底的动静已经完全消停下来,舟雨和程撒娇又等了好半天,仍旧不见解千言的踪影,两人急得团团转,绕着大坑转了无数圈,将坑边的泥土都踩实了,最后舟雨拍板道:“程泽你在这里接应我们,我下去看看师兄。”
“哎哎,我也去……”
“你不听话,小心师兄请兰娘回来收拾你!”
扔下这句恶意满满的威胁,舟雨纵身跳下大坑,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程撒娇只能讪讪收回脚,百无聊赖地继续蹲守。
舟雨跳到坑底时,先前的符火早已燃尽,大坑中黑咕隆咚的,幸亏狐狸眼睛好使,她第一时间便看到几乎占据了半个多半个大坑的金甲鳄尸体,而一动不动跪坐在尸体头上的人,可不正是她师兄吗。
“师兄!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
一路大呼小叫着冲过去,吭哧吭哧爬上金甲鳄的脑袋,舟雨终于看清了解千言此刻的凄惨模样。
解千言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有的是被金甲鳄牙齿上的毒液腐蚀坏了,有的是在山石鳞甲上蹭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下巴上还有片血迹。
黑衣服沾了血也看不出来,但解千言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将舟雨吓坏了,赶紧上手将人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没发现大片血渍和伤口,她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唤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内伤了?吃补血的丹药还是稳固丹田经脉的丹药啊——”
解千言忽然伸手将她抱住,温热的呼吸杂乱无章地喷在脖子上,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紧紧贴住,力气之大,差点将她勒得喘不上气来。
舟雨有些慌乱,她师兄这人向来温文有礼,气得再厉害也只是嘴上狠狠数落她,敲她脑袋都舍不得用力,更是从未这样紧紧抱过她,让她一颗心跟着揪了起来,正想开口问,却听见解千言在她耳边喃喃唤她的名字。
“舟雨,舟雨,舟雨……”
这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舟雨眼睛一酸,想要回应却发现出不了声,她只好用力掰了掰缠在腰间的手,感觉到他稍微松了点劲儿,这才大喘一口气,回抱住他轻声应道:“师兄我在呢,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我有点害怕……”
解千言没有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满身疲惫地靠在舟雨肩头,任由哀痛悔恨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舟雨安静地陪他坐着,师兄妹二人紧紧依偎在一处,不知过了多久,大坑上传来程撒娇隐隐约约的呼喊声:“舟雨……解千言……舟雨……解千言……”
解千言终于动了动,慢慢起身放开怀中的姑娘,见她头发有些凌乱,胳膊也僵着,顺手帮她将散落的发丝理顺,又拉过她的手轻轻帮她捏着,低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娘为了救我,被发狂的金甲鳄吃掉的事吗?”
舟雨闻言心中一紧,抬头看向解千言,但他却低着头专心帮自己捏胳膊,她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神情,但想必是难过极了,遂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就是这只金甲鳄吗?”
解千言点头,沉声道:“应该是它,修为达到金仙境界又走火入魔的金甲鳄可不多见,何况我娘当年伤了它的左眼,我认得那伤口。”
舟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迟疑了片刻,学着他平日的模样,伸手摸摸了他的头,喃喃道:“师兄,别难过,你已经帮你娘亲报仇了,她若是看到你这么厉害,肯定也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