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病人戳着脊梁骨骂,前所未有的羞耻,林尔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棍,这辈子才会命里带煞、连累别人一起倒霉,还当了医生、给人续命,辛苦费力不说,还要忍受旁人的为难和嘲讽。
这时候,他感到肩膀微微一沉。
是程阳,伸手拍了拍他,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尔善感激地微微一笑。
林尔善睡着了,整个病房里的病人都陷入睡眠,监控画面安静了下来,工作人员加快了播放速度。
这种安静的环境下,画面里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只见高燃眼皮一动,醒了过来。
监视器前,林尔善心脏一颤。
当天晚上,他在小憩中错过了这一时刻。现在看着高燃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与毒物对抗,终于恢复了清明的意识,林尔善霎时忘记了自己当下尴尬窘迫的处境,满心都是对高燃的疼惜和欣慰,再度热泪盈眶。
昏迷许久的高燃,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迅速理解了眼前的情况。
他的目光看向屋里的战友们、伤员们,最后落在身边的林尔善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林尔善的心脏如同被一双大手攫住,翻滚着浓浓的情绪。
高燃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反正已经暴露了,林尔善也忍不住,索性毫不避讳地抬手,用指节蘸去了眼角的泪花。
程阳按在林尔善肩上的手紧了紧,向他传递力量。
李俊山表情里的嫌弃又加深了几分。
围观的工作人员都感到于心不忍,不愿再看下去,只有他不厌其烦,打了鸡血似的,死死盯着监控,誓要在林尔善的一举一动里挑出点毛病不可。
就在这时,监控器上的画面又动了,李俊山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
只见高燃移动手臂,握住了林尔善的手。
因为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动作看上去非常吃力,但是十分坚决,握住他的手,就没有再松开,宽厚的手掌摩挲着林尔善的手心。
林尔善顿时觉得手心发痒,不自觉地收紧手指。
他记得那天,他和其他医护们掰开了成百上千瓶阿托品,手上布满了安瓿瓶碎片的划痕。
而看着监控的画面,林尔善有些恍惚,仿佛右手正在被高燃握着,传来他手心略微粗糙的老茧的触感,无端地一阵酥痒。
唯一知晓高燃和林尔善的“关系”的程阳心下一惊,生怕泄露了机密,紧张不安地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
好在其他工作人员仍是一脸沉重,看上去并没有多想。
然而,下一秒,高燃忽然颤抖着曲起手臂,将那只经年累月频繁消毒、比自己白两个色号的手,贴在唇上,停顿两秒,再轻轻放了回去。
程阳:“!(燃哥你!完了兜不住了!)”
工作人员:“!(我勒个豆!吃到大瓜了!)”
李俊山:“???(什么情况?这不俩男的吗?)”
林尔善愣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被高燃吻过的指尖,好似燃起一簇火苗,顺着肌肉骨骼烧遍四肢百骸,浑身滚烫。
他为什么要……亲我的手?
“什么玩意?晦气!”李俊山厌恶至极地啐了口唾沫。
其他人沉浸在惊愕之中,没反应过来。
这时,监控室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彩铃,李俊山接起电话,嗓门大得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喂?老婆子!我在医院查监控呢!今天必须找到我的钱包!”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哎呀老头子,别丢人现眼啦!你的钱包在你羽绒服口袋里呢!你换了衣服忘拿出来了!差点给你洗了!真是的,赶紧回来吧!”
“嗐,你怎么不早说!”李俊山骂了她几句,对保卫室的工作人员们挥挥手,“钱包我找着了,监控我不看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打电话:“老婆子我跟你说,咱以后都别来这家医院看病了!这里的大夫是同性恋!同性恋都有病,脏得很!还出来当医生,没道德!”
程阳一听,回过神来,气得眉毛倒竖,指着李俊山的背影怒吼:“你别出去胡说八道!”
李俊山离去的脚步更快了,仿佛在这里多呆一秒就浑身难受。
林尔善一把拉住程阳:“事情解决了,算了。”
“气死我了,什么人啊这是!”程阳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转头对其他工作人员说,“一个动作能代表什么?再说同性恋又怎么了?自己的心脏,看什么都脏!他就是个疯子,胡说八道的,你们可别相信,别乱说!”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放心放心,今天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