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自嘲地笑了笑,最终坦诚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咔嚓”一声,门一打开,一股沉郁的木质味道顿时窜入鼻息。
能让信息素的味道蔓延到四处,一定是喻堇正值易感期。
余溪皱起眉头,连鞋也没换,直接从长长的玄关急速来到客厅。
喻堇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
垂落的长刘海遮住了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呼吸起伏正常,地上散落着拆开过的A类抑制剂,知道他已经服下了抑制剂,余溪悬着的心平稳放下。
越靠近喻堇,木质信息素味道越是浓厚,余溪想到了自己房间里的那瓶香水,刚喷出来时,味道浓烈到分辨不出,只觉得呛鼻,他憋住鼻息,撇过头去。
也就看到了堆积在沙发周围,那些余溪在书架找到,后来通通打包扔进小区垃圾回收室的唱片。
而一旁的茶几上,喻堇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被余溪一同打包扔进垃圾袋的那本笔记本。
是那本看得余溪心惊胆战的笔记本。
它就不应该出现在有光的地方,它的归宿要么烂在角落,要么送到垃圾处理站,碾毁焚烧。
想都没想,余溪弯下腰,打算收回笔记本,可回收的手还在半空中,就被人一把抓住。
“还给我!”
突然撑起上半身的喻堇,死盯着余溪手中的笔记本。
“那是我的东西。”余溪收紧不放。
“那是你不要的东西。”说话间,喻堇迅敏夺回笔记本放到身侧。
余溪微微一怔,看着坐在沙发上,喻堇明显消瘦的身形,他转开视线,无所谓道:
“那你拿去吧,反正都是被我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喻堇闻言,抓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那是你以前藏起来的东西,地上也是,是你珍藏的我作曲的唱片。”
顿了顿,带着固执的语气,喻堇再次笃定道:“你之前,是喜欢我的。”
“可我都想不起来。”
余溪淡淡的一句,却犹如石块砸向冰面,砸出数道裂痕,“也不希望想起来。”
话落,是一段难言的静默。
若不是空气中逐渐浓到让人窒息的信息素味道,余溪会错认为整个别墅的时间都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下头,才瞧见喻堇的肩膀在无声的颤抖。
余溪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疑问凝集在心,还没来得及问出。
突然听到喻堇一声带着孩子气的无助质问:“为什么啊……”
他抬头看着他,无比痛苦的眼泪从眼眶滑落,余溪的心也跟着收紧,瞬间,伪装出的满不在意分崩离析。
“……我不想再回到失忆前了。”余溪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抽了张卫生纸,一边拿纸给喻堇擦拭掉脸颊上的湿润,一边道:“那段记忆里的我,真的好陌生,完全不是我能想象的样子。突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让人无措的性别错乱感……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手机的通话记录里几乎没有和家人的来电。还有,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解决好和弟弟小时候的误会。最难以接受的是……”
余溪顿了顿,他此刻与喻堇的距离时那么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盯着喻堇的眼睛继续道:“竟然会那么极端地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卑鄙地利用信息素乘人之危,喜欢到为之怀孕又打胎,喜欢得那么绝望又卑微,哪怕我现在记忆全无,背负这样的情感,也让人觉得沉重得喘不了气。”
余溪放柔了声音,脸上扯出一抹苦笑。
“我这样也很自私吧。因为失忆了,就把曾经对你所做的那些不堪都抛之脑后,还倒打一耙地怨怼你。可是,既然以前那么执着的我都无法打动你,如今的我又怎么能妄图打动你呢?”
“不是的……”一声轻轻的嗫嚅。
“什么?”
喻堇挪动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可余溪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他开口。潜藏的期待,就如同那燃烧殆尽的蜡烛慢慢熄灭掉了。
他与喻堇果然不合适。
喻堇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不会表达,需要人去猜测他的想法。或许喻堇对他是有那么些超出他人的情感,但他表现出来的,余溪看在眼里,也不过如此。
而余溪,他实在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那么执着于喻堇的原由,记忆还停留在大学生活的他更为直率,他要的,是明确直白的爱意。
余溪又笑了笑,笑意中带着释怀,他伸手理顺喻堇额前的乱发,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下调抑制剂药性是需要一段过程的,但身体终归能逐渐适应。”
说罢,他起身要走,却被喻堇抓住了衣摆。
垂下眼帘,余溪瞧见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