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表情、脸庞,早已被记忆中白炽灯光包围起来,巨大的阴影像落下来的巨浪,黎诩听见大脑闪过“嗡”的一声。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皮下那个最薄弱的位置,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是了,他们关心的无非就是这档子事,黎诩叹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就输了,可是他不想输。
“有。”
饮酒游戏结束了,可一切才刚刚开始。
“天啊,是谁呢?”
“会是我吗?”
“应该是……或者是……”
会出现这种声音也是没办法的,黎诩知道:是自己给了他们揣测的机会。随便你们怎么说!快点进入下一个话题吧,什么都好!他攥紧手。前桌是最靠近黎诩坐的位子的地方,声音听得也最清楚,他听见盛逸言正在说话。
“真想知道那个小Lucky是谁。现在Alpha都度过分化期了,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标记的Omega了,不是吗?”
火机声、点燃声、吐息声,反复亮起的烟蒂像游走在黑暗之中的红线,将一切串联起来,所有再微小不过的声音将他的耳朵团团包围。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原来易感早有前兆,只是他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
黎诩借机离开座位,他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实际上,他逃跑了,没再回来。
那天傍晚下雨了,由雨点变成夹杂着雪的湿雨,黎诩的衣服和脚步变得沉重,但是萦绕在他周围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稀薄。
“我不喜欢雨天,但是,我并不讨厌那场雨。”
融入进随处可见的雨水里,变成随处可见的存在,温凉的水滴浸没他的脸庞,一路向下,经由腺体时,仿佛能穿过狭长的脊柱,直达他的灵魂,像一位接受洗礼的圣子,他天性如此,而现实不然。
命运待他不薄,但亦是一个薄情人。
难道就是那个地方?
她回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的时候路过的夜总会,他说过因为同学聚会来过一两次,恐怕就是那里。
Alpha怎么能当着Omega的面说出那种话呢!呵,可别让她逮住那个缺德的同学,逮住了,她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现在,你是在和我抱怨什么吗?”森茗问。
“不,除了盛逸言,其他同学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是想说……我发现自己在那天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以前从来不会注意到的东西。它是如此不起眼,不可或缺。”黎诩失去了转身的勇气,他干脆闭上眼,“所以……在某天,我可能也会喜欢上和它相似的东西,或者是相似的人。”
“我知道了。”
森茗抱住病床上的枕头,腆着脸直接往里面埋:怎么会有人借着自己的回忆来向别人表白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嗯……但是这样,她就更不好意思把“自己其实是劣A”的事情告诉他了。
“听到这些,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刚刚失去的勇气一下子又回到了黎诩的身上,他气愤地转身,眼神相当狠厉,“一句都没有?”然后,森茗用自己手上的枕头把他的脸蒙上,顺势将他给扑倒了。
“你……!你……你!”
黎诩气坏了,他气得直抖,因为隔着一层枕头,唯一的利器结巴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凶什么凶,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我是不想说才不说的吗,是不好意思说才不说的好不好?”森茗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挑的是软肉的位置,却硌到了硬硬的骨头。
她暗叹: Omega的身体真的好神奇。这腿上也不是没有肌肉啊,怎么可以和她一样瘦!还有没有天理了!森茗在上,或许是烙在未被激活的腺体里的本能作祟,她熟练地控制住黎诩的手臂,压了下来。
“你还希望听到什么话?”
“怎么?不打算好好睡觉了?”当一只温顺的狗耸起肩膀,稍不留神,就能变回最原始的狼。好在她现在还没有吞食他的欲望,准确来说,她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我……”
你瞧,黎诩果然慌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说白了,他什么都不懂。
“幸好我是一个Beta ,下次可别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对着别人……尤其是对着Alpha说出这种话!”
她向后一仰:“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好吧。”
强扭的瓜不甜,黎诩也不打算强求,但他琢磨着这句话,感觉哪哪都不太对劲,像他脸上的枕头,短绒毛挠进心里面,怪异的痒。
她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对着Alpha说出这种话?
盛逸言……
这个名字听上去好耳熟。
第二天,森茗顶着一头乱发起来,房间空荡荡的,门大开着,迷迷糊糊之中,她的脑海又浮现出了昨晚从黎诩口中听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