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玻璃门拉上了,陈牧成进不去。杨乘泯又背对着他,他没办法从口型中判断杨东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陈牧成以前听余千思说过,有的父母很自私,在他们的家庭里,他们生两个甚至三个孩子是为了自己。
他们不爱那个女孩儿或者是后来出生的孩子,他们把那个孩子当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刁难又找麻烦,见不得那个孩子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还要变本加厉,打着养育之名的束缚,让那个孩子为家庭奉献自己。
陈牧成窥见杨乘泯挂断电话后,突然就觉得杨乘泯就是余千思嘴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他看到杨乘泯打开窗户,靠在窗前点了根烟。
杨乘泯从来不会在洗完澡后抽烟。至少在陈牧成和杨乘泯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过。他抽烟的时间很固定,基本是吃完饭后到阳台抽一两根。
所以一定是杨东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困惑到无法理解的话,他需要立即用烟来排遣。
陈牧成把手里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盘腿往那道门前一坐不走了。杨乘泯回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张脸贴玻璃上,在吐出来的哈气中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滑稽画面。
杨乘泯以前还没从杨东那儿搬出来的时候,出门总能碰上一只黄色的土狗扒拉着爪子在翻垃圾桶。
杨东那地儿是高档小区,业主养得不是名狗就是贵狗,物业安保更是尽责到位,不知道这只狗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大概是没被熊孩子欺负过,一点也不怕杨乘泯,很多时候反而是杨乘泯见到那只狗就躲。
他不喜欢动物,尤其是狗。掉毛、有脾气、脏、爱撒野、难驯化。
但这不妨碍那只狗喜欢他,一见到他就要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过来。却也不敢太靠前,知道杨乘泯不喜欢它,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用那双热切的眼睛远远地望着。
明明杨乘泯什么也没做过,但就被这样持续且不求回报地喜欢了很长时间。
后来杨乘泯独立了有经济能力了,也克制了生理上对狗的不喜欢,他回去找,却再也没遇到过那条狗。
说来挺奇怪,这和陈牧成没什么关系,可杨乘泯回头看见他,仿佛让他又遇到那条狗。
杨乘泯弹了两下烟灰,把反扣拉开,示意他进来。
陈牧成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来准备好的话,在靠近杨乘泯的时候突然使劲纵了两下鼻子,拐了个弯说:“哥,你好香啊。”
杨乘泯应该是想起身走来着,陈牧成看见他从窗边撤开一点距离,估计是陈牧成叫的那声哥让他没走掉。他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嗯一声,然后说:“你也挺香。”
“切,哄谁呢,我都还没洗澡。”陈牧成说完,意识到杨乘泯有可能会闻他时立马后退了两步,没忘记问正事:“杨东叔跟你说了什么?”
杨乘泯比陈牧成高,陈牧成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风吹来吹去的头发和侧脸,眼神朝向窗外,遥遥得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不吱声,陈牧成也顾不得自己好不好闻了。踩上窗台凑到他旁边,探出半个身子的脑袋一扭,转到杨乘泯面前和他对视,执着地问:“杨东叔跟你说了什么?”
他这一踩甚至比杨乘泯还要高出许多,窗户开得大,呼啦啦的风吹进来,这下他一整个后背都悬空在外,稍有意外就掉下去了。
杨乘泯的脸一肃,拿烟那只手来不及换,就那么夹着强硬地拽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下来。
陈牧成被烟烫到,哎哎地叫了两声,下来有点恼怒。
“你拉我干什么?”
杨乘泯关上窗户,看他一直吹手腕,又把烟掐了,说:“下来说。”
陈牧成不情愿道:“你刚才烫到我了。”
“我知道。”杨乘泯说:“扔了。”
他把烟扔了,又不是扔了就不疼了。别说给他看两眼了,陈牧成连点关心的话都没听到,不满地冲杨乘泯叫嚷:“那我也疼啊,你就不能哄哄我。”
那点烫伤对每天和医院打交道的杨乘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烫一下而已,估计还没蚊子叮咬的面子大。他说:“不至于。”
这话就像添了把柴,直接把陈牧成的火从脚底烧到头顶,他把胳膊一抻,抻到杨乘泯眼皮子底下,怒道:“不至于不至于,什么叫不至于,你好好看看这是不至于吗!”
红,红着一大片。陈牧成很白,这就显得那片红更加醒目。
刚才在阳台光线暗杨乘泯看不清,现在换了个地方怎么看也算一度烫伤了。杨乘泯没想到他能细皮嫩肉成这样。再一看,瞪着眼红着脸,还很委屈地紧抿着嘴唇。
家里没有烫伤药,杨乘泯找了一罐清凉膏,跟他说:“凑合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