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煜从来没有听他骂过脏话，觉得意外地还挺好听的。
“啧。”男人扫兴地砸了下嘴，脚尖往外转半圈，刚打算走人。
“急什么？”于思煜忽然发了话，他从李之洲身后探出个脑袋，向男人晃了晃刚从李之洲口袋里拿到的手机，嘴上挂起了笑，“他让你滚，我让你走了吗？”
手机的通话页面上，赫然显示着一串数字。110。
于思煜在笔录纸上签名时，正好听到了隔壁审讯室传来的怒吼。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猥亵！那可是未成年！”
“还敢狡辩？那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人孩子一直在躲你。你的手在干嘛？你自己想想，你的手往哪儿摸？回答问题！往哪儿摸了？”
“和解什么？人家不愿意跟你和解。人孩子都吓坏了，哪还敢看你一眼。”
“行政拘留！在这里签字。”
于思煜把纸和笔还给办事的女警官，软软地说了句:“写好了。”
“好的。你们可以回去了。真的不用喊家长过来吗？还是需要警车送你们一下？”
“不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于思煜站起身来，微微鞠了躬。
“下次遇到这种事别害怕。像今天一样勇敢地报警，我们会帮你处理的。”大概是看他乖巧，女警官还特意好心地安慰他。
于思煜微微抬起脸，抿起嘴笑:“谢谢姐姐。”
走出房间之后，于思煜看到李之洲也做好了笔录，正站在外面等他。他绷着脸，下颌线急转直下，显得下巴更尖了。
于思煜想起在回警局的警车上，李之洲就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沉着脸扭头望着车窗外面。
李之洲的愤怒和害怕都是无声的。如果不是那只紧紧拽着他的手，也许于思煜根本意识不到他真的很生气。
两个人无声地走出了派出所，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了很长一段路。
李之洲忽的停下了脚，转过身来。
他停得太过突然，于思煜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跑？”李之洲拧着眉头，微微低下头看着于思煜。
于思煜望着李之洲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李之洲那么敏感，他什么都能看出来。
于思煜本来是打算跑的，但是当男人用轻佻的口吻调侃李之洲的时候，他就变了主意，一心只想把那人送进局子。
他确认了监控的位置，做出适度的躲避，营造出一副弱小无助的完美受害者形象。然而所有的一切他都是故意为之的。
“就为了让那种人渣拘留个几天，你就故意让他那么碰你？那旁边就是地下酒吧，万一他把你拖进去了怎么办？我到哪儿去找你！我……”李之洲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长的话，说到一半他觉得喉咙里干得难受，偏开脸轻轻地咳了一声。
于思煜虽然感到有些抱歉，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都到嘴边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李之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扫了一眼屏幕，然后拇指一划直接挂掉了。
于思煜又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试图在彼此的眼里探寻对方的情绪。
李之洲胡乱地往上抓了一把自己的刘海，用鼻子长长地呼了口气，软下了语气，“求你，于思煜。别这样。太吓人了。”
路灯的光穿过树的枝叶，在他们脚边打下了昏黄斑驳的河。
风一吹，水就在他们脚边漾起了波潮。
于思煜只觉得自己的心成了一团棉花，软绵绵，轻飘飘地浮着，在夏夜的风中，在灯光的水里。
他好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于思煜摇了摇头，说:“没有下次了。”看着李之洲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变得柔软了一些，他伸出手，用食指勾了勾李之洲的小拇指，“别生气了。”
夏天就是有吹不完的空调，流不完的汗，叫不停的蝉，做不完的梦，还有啊……还有……
不能说也说不完的，我喜欢你。
这件事情第二天就被沈言知道了。他的态度显然与李之洲大相径庭。
“那人碰到你，是倒了血霉了。”沈言说。
于思煜看着沈言扬了扬眉毛。
“你想啊，碰到个别人，顶多就是挨顿揍呗。碰到你，被行政拘留不说，还得背个违法记录。这搭个讪把自己搭进了局子里，以后他就是跟人问个路估计都得琢磨琢磨。”
“胳膊肘能向内拐一下吗？那货对我上下其手，行政拘留都算便宜他的了。”于思煜耸耸肩膀，“这事要让我妈知道了，他不得赔个倾家荡产的。”
沈言瘪了瘪嘴，说：“唉，我说你下次可别这么搞了，这次的人也就是耍耍小流氓，万一真碰到个凶的……”说来说去，到了最后，沈言还是跟李之洲观点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