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晚上我就没吃饱,上那么久的课、还写那么久的作业,我早就饿了。”
周许的控诉,像是晚上那半条鱼白吃了。
房间的顶灯光柔和,轻轻笼住周许的脸,有细碎的光洒在他黑色的眼瞳和睫羽间,他扯着人衣摆,像是半点不知道自己此刻眼巴巴望着人的委屈模样。
陈津北再冷再淡的人,也被他磨得无可奈何。
他终于搁下电脑,反手拉住周许手腕,让他坐起来。
凌晨一点半,周许轻轻关上厨房的门,灶台边,陈津北袖口轻挽,正捞起锅里翻腾的馄饨。
孙晓月已经睡下,两个人动作都轻,将就着就在厨房里吃这顿过晚的宵夜。
陈津北将盛了馄饨的碗放到流理台,周许肘在台面上,撑着脸凑过去闻:“好香。”
再折回来时,陈津北将刚拿的勺子递到周许手里,人坐到他对面,催着他:“吃完睡觉。”
馄饨用紫菜汤打底,加了两只鲜虾增味,起锅陈津北还滴了香油撒了白芝麻,鲜又香,是周许的口味。
陈津北是会做饭的,两方父母都繁忙,他们家不请住家保姆,所以从来都是他做饭给两个人吃。
像是很多事情在陈津北那里都简单,做饭也一样,口挑如周许,七.八年前第一次吃到陈津北煮的东西,也拉着人说了一堆的好话。
这会他用勺舀起第一个馄饨,吹了吹,先探手递到对面陈津北唇边:“你尝尝?”
桌对面陈津北戴着手套,捡了汤里那两只虾在剥,他偏头躲了周许的勺:“吃你的。”
周许一手撑着桌面,直起上半身凑更近,眨着眼睛说:“你先吃一个。”
流理台和后方的顶柜都是纯黑的颜色,纯黑中周许身上的白色T恤宽大,他的手臂从宽袖中支出来,就抵在陈津北旁侧。
他像是与陈津北谈条件,大言不惭地退步,也像是诱哄:“等会我陪你刷牙。”
陈津北瞥一眼他,瞥见他脸上没藏的笑。
刚睡那一觉,这会周许又恢复了白日活力,周许跟他养的六点儿太像了,不耗散完全身的精力是不会停的,再折腾下去,又是没完没了。
陈津北将剥过的虾肉放进周许碗里,终于低头,咬走了勺上那枚馄饨。
周许撑着胳膊肘看他吃完,在光晕下笑得罕见的乖。
再从浴室刷完牙出来,周许两步就跃上床,他躺在床上翻了两下,搭着薄被等陈津北,却见陈津北按了大灯转了向。
“你去哪?”他探起上半身追问。
陈津北拿了套衣服进浴室,声音透过门板隐约传来:“换衣服。”
朦胧光晕里,周许撇了撇嘴。
陈津北是有洁癖的,他不可能带着刚刚做饭沾上的烟火气入睡,他也极重自己的私人隐私,连上门打扫的阿姨都不能进他的卧室和书房。
周许像是闯入其中的意外,历来就是个不断试探陈津北底线的存在。
陈津北再从浴室出来时,彻底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周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旁侧陈津北上床的动静,等陈津北躺下,他突然扑过去抱到陈津北身上。
“——哈”,他趴在陈津北身上,搂着人脖颈,眼睛晶亮,又坏又乖地,笑着说:“这下,你身上又有香油味了。”
周许扑过去时,陈津北下意识抬了手扶住他后背,怕他摔,也怕他没收住力滚下床去。
但就算是面对如此突变的情况,陈津北也依然平静,他常年养着周许,他能接纳和习惯周许所有的突如其来。
所以陈津北眉心都没动半分,只由下至上,眼神安静地望着周许。
黑夜笼罩万物,独留隐私的空间给他们两个人。
陈津北的声音在其中都显得温柔,他问周许:“你像什么?”
周许没听明白,他凑到陈津北脸边,也放低了声音:“嗯?我像什么?”
陈津北的视线放在周许脸上,但夜色浓稠,将他的眼神遮挡得模糊,周许看不清楚。
“小脏东西。”陈津北手指拨了拨周许的耳朵,他的声音低低的,说:“像六点儿,是脏脏的小狗。”
周许被他拨痒了,他笑着偏头躲,忙乱中还先替六点儿反驳:“六点儿才不是小狗,它是大狗。”
他说:“上次它一脚踩到我脚上,我脚背青了一周。”
陈津北揽住了他背,不让他翻腾乱动,问他:“什么时候?”
周许脱了力,将侧脸贴到陈津北的胸膛上,终于安静下来。
他的眼睛在寂夜里轻眨了眨,想着说:“就是暑假的时候,我在外公那里,那会你出国了。”
房间里的空调无声,但有风缓扫而过,将周许的短发带得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