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伸长手臂又牵动到了张智后背的伤口,豆大的冷汗自他的额头滑落,他浑身都在颤抖,“别……”
青年垂眸收脚,一言不发看着疼得发抖也要抓住自己的张智。他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但彼时的张智根本看不清楚:“……”
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啥?”他疼得脑袋都有点发晕,听见这个问题时还愣了一下,“名字……张智。”
“好的,张智。”
鬼修脸上露出近乎怜悯的表情,突然,他猛地又一次抬起脚,狠狠地踩到了张智的手腕上!
张智听见了很清晰的一声脆响。
也是这个瞬间,更为剧烈的疼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他忍不住惨叫出声:“啊啊啊啊——!!!!”
痛,太痛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痛!
为什么不让他去死?!
那么大的一个汉子疼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张智哀嚎着,眼泪混着惨叫一齐落下,听得人毛骨悚然。这种情况下张智自然不可能再抓住鬼修的脚,被折断的手无力地跌落在地,没有断掉的那只手的手指扣进地面,因为太过用力,指缝里抠得满是鲜血和泥土。
当惨叫到最大声时,这份声音就会哑在嗓子眼儿里,失去它本来的声响。
张智的脸痛得通红,他大张着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但他发不出声。
“救人,又有什么用呢?”哪怕现在张智并没办法分心去听鬼修说的什么,他也依旧说了,“你看他们都还在睡着呢,根本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为了挽救他们的命付出了如此之多,如此痛苦。张智,你觉得你值得么?让他们以没有痛楚的方式迎接死亡,其实我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善良了。”
他迈开腿,走向那两个孩子。
“还有,我叫闻道。”他说,声音很低很轻。
“若是下辈子,你能遇见一个叫做闻道的孩子,我真希望你可以救救他。”
就在闻道矮下腰准备将其中的一个孩子拎起放血时,他的左腿忽地一沉,自背后传来的一股力量,正阻止着他接下来的动作。闻道面色阴沉地向后看去,只见满脸都是水的张智,正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用那断掉手的左臂抱住了他的腿。
张智的姿态一点也不优雅,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又丑陋。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糊着血污和灰尘,脸上那些不知道究竟是汗还是水。他没有剑,不像是那些大侠一般潇洒自如,来去如风,取魔头首级于须臾之间,他甚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以一种丝毫没有尊严的姿势,抱住了恶人的腿。
即便如此,他也不要闻道再前进一步。
“‘朝闻道,夕死可矣’……有这么个…好名儿,你……咋干出这档子事儿呢……”
他的胸腔变成了个破风箱,说几个字还漏着风,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张智艰难地说道。
“我……救不了你啊……”
“你得…自己救自己才行……”
坚持一会儿……
再坚持一会儿……
说不定大师姐她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很快就会来救他的。
希望……如此吧。
荆小情正抓着双双的肩膀,同她一起在空中御刀而行,宋绯莲和陆柒月分别在她们身前与身后。夜里的风实在是太凉了,古代人又总是喜欢穿这些宽袍大袖,夜风倒灌进去冻得荆小情一个哆嗦,她想,这样很容易着凉肚子疼的。
但是现在并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方才在客栈里,宋绯莲去张智的屋中找到了那枚被真元包裹的联络符,确认了那上面的确残留着张智的真元。当她向里面灌入自己的真元以求能够启动连接时,另一端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按道理来说,联络符一式两份,将自我的真元灌入其中后,便能催动符箓与另一方持有者交谈。
但张智桌子上只有一份,他自己跟另一份不知所踪。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宋绯莲让荆小情将双双和陆柒月叫醒准备去找那邪道的老巢,自己先去后院探查了一番,结果院中并没有发现张智的身影。宋绯莲刚要离开,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猛地走了几步推开后院的门,低头就看到了地上放着的那只业已熄灭了的灯笼。
还有外面小路上零星飘落的纸钱。
宋绯莲仔细嗅了嗅,忽地发觉空气中飘着一股味道极其淡的死气。
她回身,快步走回客栈里。
而被分配了任务的荆小情先是去找了双双。一身亵衣的三师姐显然也是在屋中打坐调息运转真元,并不准备睡觉,因而在荆小情说明了来龙去脉后很快就去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发;而走到陆柒月房门口的荆小情此时却有点忐忑,毕竟白天跟二师兄吵过架,不知道这个小肚鸡肠的死基佬晚上会不会还给她甩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