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鸾端了托盘退了出去,故意绕开了前头的廊道。
入夜,陛下递给苏韵卿一卷名录,“以此为准,每人一份应考文书,今夜写完再走。”
苏韵卿抬手接过,打眼一瞧,竟是参与凤阁遴选制科考试的名单。
这上面的人,上有在朝官员,下有会试贡生,还有宗亲贵胄家的子弟,甚至是萧郁蘅!
林林总总的,约莫一算,不分男女老幼,有七十号人。
苏韵卿有些心慌,这大抵是个进士抢状元的阵仗,想要考中何其难。且今夜时辰已然不早,文书写完怕不是狗都睡了。
苏韵卿颓唐的神色入眼,舒凌冷嗤一声,“别忘了朕说过的话,初次择选七或九人,朕亲自出题。给苗苗定的规矩是入选,给你定的是前三。”
话音入耳,苏韵卿直接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得咳嗽了起来。
要人命就直说。
舒凌闲庭信步的走了,偌大的宣和殿,只剩她与烛火长长久久的陪伴一处。
千秋殿内,萧郁蘅亦然秉烛夜读。今日午后收到密令,还要查恼人的内鬼,萧郁蘅一个头八个大。
她老娘的想法她是愈发捉摸不透了。
好端端的,本说不要她见苏韵卿,却命她拐弯抹角的传话大姐,再给苏韵卿递消息,真不知这是个什么弯弯绕。
而入选凤阁,便是同意她明年开府别居的筹码。
忙得昏天黑地的二人再度相见,是凤阁制科开考的当日,腊月初十。
大内文华殿摆了数十套桌椅板凳,一群应考人意气风发,唯独末尾站了两个姑娘,心事满腹,如同上刑场。
“许久不见了,小音音。”萧郁蘅顶着两个熊猫眼,与她咬耳朵。
苏韵卿掩袖打了个哈欠,“你不会也一夜没睡罢?”
“错了,是好几夜没睡了。”萧郁蘅奋力地睁了睁自己的眼睛,也被传染着张了个圆润的哈欠。
“考凤阁是你主动还是被逼无奈?”苏韵卿终于逮住了这人,问出了困扰已久的问题。
“你说呢?我若上赶着遭罪,除非失心疯。”萧郁蘅被折磨的都没灵气儿了,“她以此换我开府筹码,你的筹码是什么?”
“命。”苏韵卿淡然的吐出这个字来。
萧郁蘅身子不自觉地后仰,俏皮的给人抱了个拳,“够狠。”
所谓制科拔选,并不同于以往历朝历代的制科,舒凌这是选了个全才。
每日一场考试,连考七日,一日一科,每科两个时辰,涵盖文词、吏治、谏言、兵法、术算、史论、经据七大部分。
应试结束已是腊月十六,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七日的超长战线消磨着人的耐性和斗志,所有应考人员不论身份,皆被安排在大内留宿,随时受人监督。
负责审阅的乃是国朝硕果仅存,吉光片羽的四位大学士,都已是垂垂老矣的白发翁了。
指望着这些人阅览七七四百九十份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那就急不得了。
是以,苏韵卿和萧郁蘅的年过得格外心不在焉。
不过也有好处,好歹让苏韵卿见到了十五岁的太阳。
正旦大朝会之后,便是长达七日的休沐。萧郁蘅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开府不开府的,不若随缘。
于是初五这日,她兴高采烈的去了清风阁,拉苏韵卿陪她出去耍。
“和音!”人未到声先至,她推门而入时,苏韵卿竟还在床榻上昏睡。
“挠她。”萧郁蘅抱着自己新得的四时好小猫咪,直接将猫爪子扔在了苏韵卿脸上。
奶猫温乎乎的肉垫在苏韵卿的脸颊软肉上踩来踩去,玩得分外欢畅。
苏韵卿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拂,却惊扰了猫咪。那猫儿一下子窜了出去,两只爪子精准的踩在了不可言说的两团凸起的山峦上。
萧郁蘅大惊失色,起身就要将猫抓回来,“踩哪儿不好啊,你个闯祸精。”
为时已晚。
苏韵卿冰冷的寒芒带着浓重的起床气,投射到了那一脸傲气得意的猫咪身上,抬手就将猫儿拎着后脖颈子薅了起来。
“它是你的?”苏韵卿提溜着四只爪子悬空的猫,出言质问萧郁蘅,“它非礼我,你这当主人的是不是得有个表示?”
小猫“喵喵喵”叫个不停。
萧郁蘅嬉皮笑脸,“那个,你别和它一般见识嘛,不是一个物种,两回事哈。”
苏韵卿勾唇哂笑一声,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反将其揽在了怀里,抬手顺着它的毛:“你听它在叫什么?我怎么听着是在叫‘苗苗’?它是不是想告诉我,有个叫苗苗的指使它欺负我?”
满嘴阴阳怪调。
“和音,”萧郁蘅退远了两步,坐去了书桌旁,警觉怯懦道:“你和某人愈发像了,学些好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