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的萧郁蘅却是吓傻了眼,瑟缩着身子离着那把剑远远的,呜咽着呢喃,“…没有,蘅儿没想杀您,没想…”
清泪两行,眸色支离。
舒凌冷眼瞧着,只怅然一叹。萧郁蘅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人心性如何,她果然一猜便知,一眼洞穿。
舒凌缓缓背过身去,语气中难掩失落,“自你出生那日就来了朕的身边,朕第一个抱你,陪你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开蒙认字…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朕都险些忘了你非我所生,如今倒要谢你提醒我,别人的女儿终究养不熟么?”
萧郁蘅瘫坐在地,只顾自己垂泪,抽咽不止。
即便心底不愿承认,可她的脑海深处,哪怕是身躯的每一根汗毛,肌肤的每一个缝隙,都与舒凌有着难舍难分的亲近,贪婪的奢求着这人的爱怜。
舒凌自一密匣中取出了一道帛书,递到了她的身前,软了语气:
“若不肯认朕这个养母,这是准你回到平婕妤名下的制书。改回你先前的宛平封号,到你的封地去,那里的宅邸朕给你置办妥贴了,衣食用度皆是现状,此生不必再归京。”
明晃晃的制书垂落眼前,萧郁蘅彻底懵了。她存了篡位的异心,舒凌就这般轻拿轻放?
和着凄迷的水雾,萧郁蘅茫然无措的抬起婆娑的泪眼,第一次正视了舒凌的视线,却半晌都没有接那制书。
良久的对望,舒凌坦坦荡荡的回视着她,平和的视线里寻不见怒火。
萧郁蘅不解的问道:“您不杀我?为什么?和音说,那哑婆婆骗我,您能告诉我真相吗?我想听您亲口说。”
“接是不接?”舒凌复又将制书往前送了送,冷声道:“你既不要这母女情分,朕无甚与你谈的。在朕没反悔之前,拿了旨意走人。”
“…不,”萧郁蘅胡乱的摇着脑袋,身子向后躲去,直接以头抢地,悲戚道:“求您告诉我真相,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利用。您准我知晓了原委,蘅儿任您处置,绝不后悔。”
“咚咚咚”的触地声振聋发聩,舒凌眉目一凛,将帛书扔去一旁,急切地抬脚近前,却又在与人相隔咫尺的位置顷刻顿住了脚,最后只满是怒火的斥责道:“够了!”
萧郁蘅的额头已然通红一片,险些就要流血了。
“想知道也可以,平婕妤死因成谜,你自己去查,”舒凌负手立在她的身前,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视线却落在了别处,轻缓的语气里满是悬念,“但朕有个条件,你若不应,……”
“我答应,我都答应。”萧郁蘅急不可耐的打断了舒凌的话。
舒凌哂笑一声,“还是听完再应不迟。朕要你继续做朕的女儿,此后再不准提你的生母。自然,若再起反心,朕会赐你一条白绫了结。不过,做舒凌的女儿,下一步该当如何,你可有数?若是做不到,也不必应。”
第79章 痴儿
“您…还要我?”
萧郁蘅傻楞的抬眼看着身前的人, 眼角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了一地,那眸光可怜凄楚,好似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猫儿复又找到了依靠一般, 只一抹神色便让人心神激荡。
这番小模样入眼,舒凌回眸瞥见的刹那, 竟泛起了一丝疼惜,心口揪得难耐, 隐约萌生了须臾转手将人揽入怀中安抚的冲动来。
这种无法自控的情愫令理智为上的人有些厌恶, 舒凌极力压制着诡异的感受, 抬脚便走,冷声丢下一句:“自己想吧,制书已然用印。”
“…母亲!”
见人走得干脆,萧郁蘅膝行两步扑了过去, 扯住了舒凌曳地的裙摆, 直接抱紧了她的腿, 大脑袋蹭着舒凌的衣衫, 哽咽出言:
“求您别走,孩儿答应, 您说什么孩儿都答应。是我糊涂,我没良心,我错了…呜呜…我知道错了。”
“当真掂量清楚了?去了封地此生衣食无忧, 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舒凌的语调平平, 立在原地垂眸看着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广袖中的一双手里不受控的渗出了些微汗渍。
“…不,不好。”萧郁蘅一抽一抽的, 攥着人的手愈发紧了, 仰着脑袋哀求, “求您别赶我走,我听话,我什么都听您的,蘅儿会很听很听话的。”
多年的相依,萧郁蘅扪心自问,她好似离不开舒凌。
即便她恨过,也是因这人与她最是亲近,得到的越多便越害怕失去,哪怕是一丁点的疏离与冷落,都会让人自心底涌起压不下的落差,遂因对爱的迷恋渴慕而在脆弱不堪的孤寂里,起了汹涌的恨意。
若真有得选,此生明明都安好,却永远无有机会再见,或许于她而言,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那好,”舒凌眯着眼睛莞尔一笑,垂眸笑眯眯的瞧着萧郁蘅,温声细语的说道:“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