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翊抬脚近前,在桌案处压下一道暗影,俯身审视着她:“丫头,胆子不小。敢与内卫做交易,当真是天子眼下玩火,不怕玩脱了?”
苏韵卿毫无惧色的敛眸浅笑,“您会吗?宁…姑母?”
她故作柔弱,“若不成,您自去告诉陛下,让她取了我小命就是了。孙猴再聪明,也翻不出如来的掌心,不是么?再说,若内卫真成了我亲姑母的下属,您一贯忠于陛下,我与她两个苏家人日后同处机要,您可安心?让她做一闲散人,我养她终老,岂非两全其美?”
宁翊凛然上扬的眼尾竟弯出了一抹柔情的弧度,她抿嘴嗤笑一声,转身朝门而去,落下轻飘飘的三个字,“等消息。”
苏韵卿收敛了笑意,眼底却划过一抹狡黠,暗道宁翊方才的反应,绝对是听进了她的提议,此举有望。
浮光转瞬便是四月初十。
萧郁蘅在府中窝了数日,给舒凌递了好几封问候的奏表,都未曾等来这人的回应。
几番试探无果,萧郁蘅彻底麻爪儿了。
彼时她正坐在摇椅里长吁短叹,一个小内侍悄然入内,低声询问:“殿下,今晚又到了办诗会的日子,您看这一应流程还是照旧吗?”
萧郁蘅陡然拧眉,忽而来了脾气,抬手砸了个红苹果出去,“照旧你个鬼!陛下病着,吾办诗会?!出去!”
小内侍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吓得腿不像腿,脚不是脚的。萧郁蘅是个好伺候的,先前从不曾如此过。
“殿下消消气?”
一声柔婉的话音入耳,萧郁蘅激灵一下,飞速从摇椅上蹿了起来,颇为意外道:“姑姑怎来了?您快坐下,我叫人备茶。”
“殿下别忙了。”蓝玉温声轻语,“婢子是来给殿下传个话,陛下让您安心,您的奏疏她都瞧了,只是身子乏力,未曾给您回复罢了。且苏韵卿已在京中,今早有旨意发下,殿下晚些便会知晓,她无碍。话已带到,婢子回去了。”
“诶?姑姑且慢。”萧郁蘅飞速回身去拎了外袍,“我随您入宫去。母亲病了多日不见起色,我如何放心的下?您带我去吧。”
蓝玉见人态度恳切,语气中确有焦急,思及方才萧郁蘅与小内侍的话音,一时动容,便将萧郁蘅捎上了。
今日适逢朝中休沐日,百官并不入大兴宫。
七日期限已到,宁翊的人盯了相府和王府许久,并未查出蛛丝马迹。
当然,苏韵卿也没再补充什么她知晓的萧郁蘅的筹谋,只是装糊涂的拖延着时间。
房门开合间,宁翊闪身入内,唇角弯弯,话音却有看好戏的意味,“苏姑娘,躲了七日了,陛下记挂,请吧。”
苏韵卿闻言,微微阖眸,深吸一口气才抬脚随人出去,轻声道:“走吧。”
入了大内,舒凌仍旧赖在寝殿,这人的戏码还演上瘾了。
来的凑巧,殿前空场上候着一个熟悉的柔粉色身影,那一袭宫装包裹着的,乃是许久未曾谋面的萧郁蘅。
苏韵卿瞥见那抹身影,眼底波光激荡。
宁翊却是眼疾手快,拉着人直接闪身绕去了另一面,从后门沿着廊道入了寝殿,不给二人丝毫相见的机会。
第73章 假象
穹天骄阳落轩窗, 画栋雕梁乳燕喃。
大殿内香炉篆烟袅袅,舒凌斜倚矮几,一身雪青色罗衫恣意披散于光洁的地板之上, 正对着一盘残棋冥思苦想。
殿门开合间,闪进了两道人影。
“陛下, 苏韵卿带来了。”红鸾轻声提醒,宁翊未曾近前。
“第八日了, 她有心除你, 你反倒为她顽抗到底了?”舒凌手捏一枚圆润的白子, 摩挲了半晌也不见她落子。
苏韵卿自打被蜘蛛吓了半宿,再见这人如见十殿阎罗,瑟缩着身子跪的远远的,离着人足有三丈, 紧紧贴在寝殿内间的门边墙角。
她遏制着自己心底的惧怕, 低声回应, “公主惊惧之下谋事仓促, 本也只有平家助益,今时平家已然为您所控, 臣所猜忌的线索,内卫并未查出,是以非是臣顽抗, 实在无甚可报。”
“她人在殿外晒太阳, 你若是觉得这待遇太好,朕也可以把她送去宗正寺。”舒凌的话音略显阴恻,青天白日的, 让人周身寒凉。
“陛下, 既然此事因误会而起, 更是夭折于襁褓,您何不与殿下坦陈原委?她若知晓这一切都是奸人诡计,定会悔断肝肠的。”苏韵卿的心底还是惦记着萧郁蘅的,口吻中不免添了忧心。
“红鸾,”舒凌轻唤一声,红鸾招手带人近前,陛下余光瞧了,不疾不徐的出言:“朕给你备了两个选择,你现下还是顾着自己吧,转头看看。”
苏韵卿讷然的回眸,就见自己身侧站着两个人,一人手里捧着崭新的紫衣金带的袍服,而另外一人手里的,乃是透明的琉璃瓶,瓶中一只偌大的毛绒绒的蜘蛛不安的躁动着,令她遍体生寒,不由得缩了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