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承受的了。
他得想个温和的方法,讲述那些故事,不能让她太难过。
周漪月眼睁睁看着他翻出窗,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对人十分警惕。
然而这个少年似乎有种奇怪的气质,能让人下意识地被他牵着走,被他搅乱心思,难以招架。
真是个恶劣又自我的人。
不过,她现在更在意自己的身世。
呼延朗按照约定,每晚踏足她的朝凤宫,手上拿着一封封信笺。
周漪月坐在案前,借着灯光,翻看着自己写的招降书。
殿内很安静,夜风拂过女子鬓边青丝,她一袭锦衣在烛光下光影缭乱。
呼延朗每次看着她这般,想好的措辞都没了用处,心里像被堵着什么东西。
崩溃,绝望,仇恨,这些情绪她通通没有。
只有平静,死水一样的平静。
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阿月,你看看我,看看我就不生气了。”
“我这么年轻英俊身强体健,不比那个狗男人强多了?”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狗皇帝,给你出这口恶气好不好?”
“我不松手,你什么时候理我我什么时候松开你。”
……
一连数日,她都是这副表情,对他无动于衷。
呼延朗满是挫败感,干脆把心一横,将她揽腰横抱起,大步往窗外走去。
“本来有人交代过不让我冲动,不过小爷今天来了兴致,就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语气洒脱不羁,仿佛真的能带她逃离一切。
周漪月推他的肩,冷冷道:“放开我。”
“不放。”他紧紧抱住她,往上轻轻颠了颠,小心调整姿势。
两人走后没多久,一道明黄色身影踏入屋内。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烛台下堆积的烛泪,以及敞开的窗棂,任由夜风肆意灌入。
凌云沉默着。
千秋节后,即便是他,也能敏锐捕捉到皇后娘娘身上发生的变化。仿佛是一具麻木已久的干尸,突然间焕发了勃勃生机。
魏溱与她日夜相伴,目光几乎未曾离开过她分毫,看到的只会比他更多。
他们都不愿想那个可能,毕竟,为了让她重新活过来,魏溱已经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面前男人身形凝固,迟迟未动。
凌云轻声试探:“陛下,是否需要臣前去将娘娘带回?”
魏溱闭目片刻,终是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他不敢。
那样,她就会彻底离开自己了。
一步步走至高处,面前只有空荡荡的月色,以及远处灯火阑珊的京城。
“我还是……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的,是吗?”
他目光惶惶,僵硬扯着嘴角的笑,俨然一痴人模样。
凌云在他身上看出些心惊的意味,只能劝慰他道:“是,陛下,娘娘会回来的。”
晋宫内的日子一如往常,如细水流淌,波澜不惊。
西戎使臣入京后,皇宫似乎没有增添几分生气,依旧是宫墙高耸,金瓦璀璨,保持着那份威严与冷清。
朝凤宫内,魏溱与周漪月并肩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摆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两人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魏溱轻声细语道:“你近来瘦了很多,多吃一些。”
“朕已下令,从江南请来了最负盛名的画师,欲为我们二人作一幅画像。即便千百年后,后人亦能看到你我并肩而坐之景。”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他们编造的梦。
他兴致勃勃说了很多,周漪月淡淡回他:“都听陛下的。”
魏溱渐渐收回了脸上的笑意。
“念念。”
“嗯?”
周漪月头未抬,声音里已难掩对那昵称的厌烦。
回应他,已是她竭力维持的最后一丝耐心。
魏溱道:“你若想出宫,我可以随时带你出去。”
周漪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觉笑了。
“那皇上允许我随时出宫,允许我见任何人,做任何事么?”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他问自己最想做什么,她会怎么说。
可他没问。
周漪月垂下眼帘,夹了一筷子炙肉进嘴里,不动声色咬着。
魏溱又一次打破沉默。
“今早朝堂上,有大臣提出修缮皇家陵墓,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寒意。”
“倘若我先你一步离开,你一定不会随我而去。我又不想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棺椁里。你……将我挫骨了吧,这样我能时刻待在你身边,无论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