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醒来之后,先生可曾见过她?”
闻祁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开口:“我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他平静说着,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与悔恨。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该用何种表情,何种语气,去再一次残忍开启她心里的记忆,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如何弥补自己当初未能守护好她的过失。
“采莲,她不会再记得我了。”他呢喃了一声。
国事上或许还有破解之法,但在公主这里,他几乎已是死局。
如何,能解?
采莲面露不忍,将头扭了过去,拿衣袖拭去眼角湿润。
平心而论,她对这位驸马的心意感到无比困惑,为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心将公主殿下拱手让人。
他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心中明明深爱着公主,却任由她一次次被他人夺走。
在他的天平上,公主固然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但显然,还有其他事物同样分量不轻。
她一边对驸马十分信任,同时又觉得,他有些过于冷静了……
除夕宴后,皇后于朝凤宫接见一众命妇贵女,赐福纳祥,共庆新春。
殿内,周漪月身着织金绣凤华服端坐于宝座上,命妇贵女们亦是身着绫罗锦袍,依次上前行礼问安。
赏赐时,众女言笑宴宴,朝皇后说着恭维调笑的话,周漪月面含微笑,一一回应。
玉瑶在一旁不时提醒,见一身穿雀头色刺绣妆花裙,打扮素雅的女子走上前,对皇后道:“娘娘,这位是御史夫人赵氏。”
“御史夫人。”
“见过皇后娘娘。”
赵氏恭敬将准备的礼物奉上:“听闻皇后娘娘此前生过一场病,臣妇特意精选了这份礼物。”
“此药枕枕函用柏木凿成,镂刻上三行小孔,再将青木香等三十多种药材放在荷包中,放到枕函内……枕上药枕,便能风邪不侵,辟魇祛魅,护佑娘娘安康。”
周漪月还未开口,玉瑶抢先道:“御史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我们娘娘素来不用香。”
赵氏连忙道:“是臣妇考虑不周,望娘娘勿怪。”
周漪月笑了笑:“御史夫人莫要介怀,夫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这份礼物,的确独具匠心,定是费了很多心思。”
她吩咐人将礼物带了下去,拿上给御史府赏赐。
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去,众人没当回事,继续说笑着。
赵氏端坐席间,目光不时投向高坐之上的皇后,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追忆。
她的奇怪举动落入一旁几位命妇眼中,她们相视一笑,忍不住打趣:“御史夫人,您这般盯着皇后娘娘看,莫不是觉得娘娘国色天香,看痴了去?”
“就算娘娘美貌无双,您这般直视,也似有些不合礼数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笑,赵氏笑道:“诸位夫人见笑了,臣妇只是瞧着皇后娘娘,心中莫名有种亲切感,仿佛先前见过似的。”
命妇们又是哄笑:“御史夫人这便是玩笑话了,皇后娘娘此前一直在别处静养,而您是四五年前才回的京城,怎会与皇后娘娘有交集?”
众人浑当作笑谈,唯独坐于上首的周漪月,沉默不语。
御史夫人说与她此前见过,她心里何尝不是涌现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感让她觉得心里不安,打从那之后,她寻了几个由头,又召见了几次御史夫人入宫。
因为玉瑶她们时常盯着,周漪月对外只道御史夫人手艺精湛,特邀其入宫为她制作眉膏、绣制香囊等物,以添宫中之趣。
一两个月下来,宫人见两人没什么异常,便也放松了警惕。
赵氏心思细腻,来的次数多了,也发现她被人监视一事。
“娘娘深得皇上宠爱,风光无限,如今看来,娘娘也有自己的苦衷。”
周漪月不置可否。
“听夫人说,先前梁夏国尚未灭亡时,夫人曾去过梁宫?”
赵氏手上穿针动作一滞,缓缓搁下手下绣棚。
“臣妇与娘娘投缘,这才跟娘娘倾诉这些话。”
“臣妇本是赵将军膝下之女,晋梁之战,家父与兄长捐躯于疆场之上,幼弟双腿残疾。国仇家恨,刻骨铭心,臣妇为报此仇,以宫女身份潜入梁宫,只为能近皇帝之身,窃取情报。”
“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让那梁夏国付出代价,以慰家父与兄长在天之灵。终于,天不负有心人,梁夏国被晋国所灭。我虽历经千难万险,也算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