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她也是有点心虚,又一个劲儿地往他衣领里钻,被兜在他腹部,还变热了一点,像个暖宝宝。
陈淮低头看了自己稍稍鼓起的腹部,又缓缓移开了视线,嘴里轻声念叨着:
“……够了,真是没辙。”
是个撒泼耍赖的赖皮鬼就算了,连捉起来揉搓一顿都做不到,只能给她当狗一样驱使,还不能抱怨,不然她就生闷气,躲在不倒翁的壳子里不出来。
陈淮只能从住院楼慢慢往上逛,迅速扫视着每一间病房门口挂着的牌子,寻找着秦瑶的名字,终于在三楼的挂牌上看见了“秦瑶”两个字,只不过门是紧闭的。
他才刚在门口站了不到五秒,就听见身后有人询问:“是秦瑶家属吗!”
穿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只圆珠笔,胸牌上写着名字,叫“曹禺”。他手里拿着册子,看上去是医生,估计昨晚上值班过,头发是凌乱的,下巴冒了短的青色胡茬。
陈淮张了嘴,面不改色地扯起谎来:“是她朋友,听说出事了,想来探望一下。”
曹禺觉得疑惑:“她都躺了一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她出事了!”
“之前在外地上学,一直没时间,过年放假了才能回来一趟,今天立马来了。”陈淮圆谎圆得也快。
曹禺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大抵是看他模样年轻,确实跟秦瑶的年纪差不多,信了七七八八,一边拧开门把一边说:“她爸妈都没来过几次,你倒是有心了。”
陈淮跟着他进去,曹禺弯身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往册子上记录着今天的身体特征数值,一边低头写字一边说:“不过她现在没意识,你看两眼就走吧,别一直逗留。”
说完以后,曹禺一直没听见陈淮的声音,回头一看,他站在原地,眉头皱着。
陈淮捏了捏藏在他腹部的秦瑶,腹诽着真是撞了邪了,那床上躺着的分明是一团银色的人影。
这几天正常人都没见到几个,尽撞鬼了。
“怎么了”曹禺问他。
陈淮盯着床上那银色的身影,扯动一下嘴角,说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这种景象,有点害怕。
曹禺把笔挂回口袋,见怪不惊了:“活死人而已,又没成鬼。”
说完他顿了两秒,又以极低的声音补充:“鬼可能都比她过得好点……”
羽绒服里的秦瑶一直没有动,陈淮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曹禺为什么这么说。
曹禺多看了一眼床上静静躺着的人,“一年以内,她爸妈就来过两次,还都是我打电话催他们过来缴费才愿意来,上次来的时候,他们一从我这里离开就去了计划生育的科室,说想再要一个孩子。”
他的嗓音愈发地轻,像是也在哀悼:“你应该知道吧,她已经是父母的第二个孩子了,她上面还有个哥哥,也死了。”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脸——”曹禺惊觉自己在外人面前失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后面的话都浓缩为一句长长的叹息。
现在天气太冷,曹禺把病房里的空调又往上调了几度,关上了门,要回办公室了,陈淮盯了那扇门几秒,想到秦瑶,又转了脚步跟上去。
因为是春节,科室值班的人少,午饭时间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曹禺一个人,他刚坐下,就看见陈淮跟到了门口。
曹禺把册子搁在一堆旧书上,目光落在电脑上,顺口问了他一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进来说吧,把门带一下,外头凉。”
陈淮转身关上门,走近了以后视线首先落在曹禺桌子上书立中间夹着的一堆旧书上,看上去都被翻阅了很多次,其中几本书的书名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都是分上下册的。
他坐了下来,曹禺在往医院系统里更新病历,陈淮问他秦瑶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这样的,曹禺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他们说是秦瑶去一户人家偷钱,被主人捉了个正着,当时那人喝醉了酒,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把她打伤成这样,一直都没醒。”
偷钱陈淮听得皱了眉,这根本不像秦瑶会做的事情。
她的愿望就那么简单,过年的时候连贵一点的炮竹都说不用陈淮买,说买几盒摔炮玩儿给她看就行了,说姥姥过年的时候也是这么买给妈妈的,后来妈妈又买给她。
秦瑶窝在他衣服里,还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没有那么暖了,像已经燃烧殆尽的火苗,就剩一点儿余温。
稍微聊了几句,更多的东西曹禺也不愿意说了,陈淮客套地感谢了他一下,曹禺盯着自己的书和钢笔,淡淡道:“没事,因为有故人之子的嘱托,说希望我一定把她救醒,所以多上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