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有风平地而起,朝着前方呼啸而过,似锋利镰刀,将视野中的杂草一股脑削至脚踝高度。
浅绿的地毯中,几座破败的建筑孤零零耸立着。
哗啦,青灰色的瓦片从?屋顶滑落,轻松摔的四分五裂,扬起淡淡尘烟。
睡梦中看到的景象开?始与眼前的建筑重合,分明从?未踏足过这地方,但心头莫名抽生出一股悲戚酸涩来,仿佛魂魄对此处产生了共鸣。
余枫不由自?主松开?敖风的手朝前走去,手抚过门前圆柱,踏过破碎的石阶,清晰的看着悠久漫长?岁月留下的痕迹,心头怅然。
门仍旧闭合着,就如同她坐马车回来时的那样。
她抬手按在早已褪色的金色狮首圆环上,却被另一只温凉的手抢先握住。
“里?面?也维持着原状,还是不要看的好。”
“那次我就没推开?这扇门,这回怎么也要看看了。”
余枫拂开?他的手推门而入。
几百年的时光,门开启时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也没有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只有腐朽陈旧的草木味。
地面?杂草峥嵘,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布料碎块散落其中。
余枫发现,有碎布散落的地方,野草生长的格外茂盛。
“完整的尸首,我已悉数下葬。”
火势滔天,自?然还有不完整、面?目全非的尸首,那些就只能留在原地,融入土壤里?,成为滋养草木的肥料。
余枫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心头有酸涩波纹涟漪泛起,点点震荡之?后又一直潜入到灵魂深处去。
好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波澜余韵还在不断朝四肢百骸蔓延。
萧瑟的风从?院中扫过,绿油油的草尖儿轻微晃动又恢复如常,屋檐上悬挂的灯笼却丝线断裂,整个坠在地面?摔的四分五裂。
“几百年的光阴,足够摧毁许多东西了。”
敖风看着破败的屋子,黑眸幽深,半晌之?后收回视线转眼看向旁边余枫,“走吧,时间?逾久,这儿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几人又在热闹的城中落了脚,夜里?余枫孤身一人爬上屋檐,坐在屋脊看着天空中的满月,身后脚步声靠近,靛蓝色的袍子在余光中随风晃动,挨着她身侧坐下。
满月清幽,将地面?照的通明。
余枫抬头望着月亮,又看着地面?屋宅,眉头舒展开?来。
“怪不得师尊喜欢看月亮,不管过去多少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其余地方却早已变了模样……”
“不是说了别叫我师尊吗?”
余枫压根不听?,一手撑着下巴侧目朝他看来,“师尊活了近万年之?久,许多事情大都记不清了,可独独关于我的记忆犹新,可我也早已变了模样,师尊为何还寻我?只是因为那个约定?”
“答案你不是知道吗?”
敖风反凝着她,黑目中映着两点清冷月光,明亮锐利,不容置喙。
“师尊应当?知道,我不想只听?’因为爱‘这种单薄的理由。”
说爱很容易,但说爱的理由很难。
她眼下想听?的,就是具体的爱。
读懂她的眼神,敖风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天空明月,冷白的光洒满他面?容,立体深邃中带着几分侵略的张扬感。
疏长?的眼睫轻微一眨,张扬感消散。
“你跟其他凡人不同,我在你身上嗅不到贪婪欲望的味道,也感受不到你的其他野心,前世的画面?你应当?通过邪魇已经看到了,无论你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是既来之?则安之?,随心所欲……”
试问他似乎都做不到如此,早些年刚诞生因为孤独寂寞会想方设法改变现状,换来的便是一次次欺骗背叛。
后来封心,但也会因为忍受不了孤独而四下游历,亦或者?在去人间?的城中晃荡。
他转过头来,黑眸熠熠地凝着余枫,“你知道我喜欢自?由对吧?”
“知道余枫点点头,她也喜欢。
“自?由就是你……”
在她身边,永远感受不到什么压力?烦扰,她能在荒芜的砂石中寻到乐趣,也能在热闹的人间?泰然处之?。
时间?是无情将人推着向前走的河流,而她是徜徉在河流中最快乐的一朵浪花。
他乘着独木舟行在时间?河流之?上,放眼望去河流寂静,偶尔就会冒出来这么一朵小浪花,让他挪不开?眼去,甚至想将之?捉在手中,绑在身侧,相依相伴。
余枫挑挑眉,微笑着看向扭头回望月光,“听?别人当?面?夸奖还是有些让人不好意?思?……”
敖风:……
“好了,感觉稍微看清了点,”余枫起身拍拍裙摆灰尘,经过敖风身旁时停下,俯身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我也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喜欢师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