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当时无意间翻到白义老祖留的一笔书,以为是什公要密,使粗略浏览一下记入脑里。
他当时应该是无意识的,如被人下蛊控制了般,倏然间一切涌入脑里时,洺无暗感到一阵久违的窒息和不可置信,心里堵涩难耐。
洺成闻有如此失传邪术,他却从未发现过……
奇异的是银迟可以触到这纸笔书,纸感滑薄,他的指尖变得透骨冰凉。
直至寒风刮进眼睛,全身仿佛都凉一个度,他的手才动了动垂下眼。
字体有些飘逸凌乱,应是写的时候有些着急。
「戌华庚年四月初,封笔。
如今内忧外患,暗处伏点布局难抵,强抢夺杀盛行,群众激愤求公,家中残落腐朽,东西城方已尽数落难,陷入死局,已是强弩之末。
致令尊深感愧欠交权于我,帮安城掌权三十有余,因洪河暴发时遭人之陷,白灵银家内部遭人之控,至今未查明原由。
只知一切的起落都极诡异迅疾,仿佛是有人计划之始。
这些,为本家监管疏误之责。
此局无胜,已暗命犬子银黎平塘集家中剩余英将死土决一死战,护家中人逃离,望家身少条血罪。
犬子临终前,曾托我护好长房唯一一子。
他说他很爱银幼子,若他未归来,请将这支玉笛交转与银幼子,但不要告诉银幼子身份的来处。
他说他想让银幼子远离这些纷争,平静安稳过一生。
幸而银幼子在外还未回来,这支玉笛我便托给山管家,让他交转。
犬子也曾留了口信,但并未托我转告,他身先土卒后我曾有意打开,看到信上只有两句话。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没做到一个好爱人。’
白灵银家第二代八百多余人,旁系家族十族,家仆一千二百三十一人,百名长老执城十五区。
其中五十三名家仆无家流落被捡,四百五十六名家仆腹中已有子嗣,其下皆为求活命自愿为奴,总计二千四百三十一人。
若有幸存后人看此,还愿莫怪,替这些被牵连无辜之命上柱香,愿来世安好。」
末尾处什么落款都没留下。
又过了许久,纸边颤抖的指尖缓缓落在“犬子银黎平塘”那三个字上。
银迟感到全身的血液好似凉透,无法描述的穿透彻骨感。
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眸中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愈发浓厚。
笔书上无声无息落下一瓣白雪时,手中攥着的纸张一角随着字迹消失,刚才的一切情景顿时无影无踪。
巨大的凉意袭卷而来,周围只有白花花的一片,大雪飘洒无声而下,白如日昼。
银迟的身上不知何时穿上了米白色绒袍,白雪下颀长的身姿褪去了往日的锋利狠绝,眉目像是被积雪融化显出一抹软色,像位小贵少爷。
这个小少爷站在雪地凝默许久,直至手中的纸张如风吹散,掌心落下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清亮干净的眸垂向融化在掌的雪,看了几秒薄唇才动了动,有些生涩、一斟一字的轻声唤出一个名字。
“银黎平塘”
“父亲……”
此句一出,他陡然感到眼眶泛热,又慢眨了眨眼,抖掉睫毛上的雪。
雪含在泪里,变成水珠砸在地上,显出几个小洞。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喊,不知道会不会晚了些……
看来山爷爷没骗自已,父亲是爱他的吧。
这片雪世界没有变化,安静的等待着一个人前进。
雪里的少爷并不感到冷,他驻足缄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绷直的唇角渐变弯出了浅浅弧度。
让人看着很轻松,又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位少爷终于迈了步,往前方看不真切的雾霾走去,大雪在后覆盖来过的痕迹。
深雾后的一间屋檐下,浅浅显现出一个矮小的人影。
白净小袄上已落满薄薄的雪花,小小的一个身形紧紧蜷缩在墙边,抱着胳膊头深埋在衣里,似乎是等待谁来接他一样。
可他……等不到那个离去的人回头了……
他就这样像个雪人般一动不动的坐在积雪里,红肿的手指露出衣袖。
银迟垂眼看向沿路快被雪掩没的脚印,又转眼看向不远处屋角边的人,不由得一顿,呼吸放慢了些。
无声溯回数年,与儿时自已相逢。
是桐桐姐刚走时的情景。
银迟眸中静静的盯着不远处那个雪团子看几秒,踩雪的沙沙声才响起。
那个雪团子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过来,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袖下的小指不禁蜷缩了下。
银迟看到不远处的小银迟动了动头,稍稍抬起,露出灰大眼睛的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