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无暗只觉得眼前一黑,细密睫毛在带茧的掌心下微颤了颤,他没反抗,攥刀的手紧了紧。
掌心的温热很快消失,洺无暗睁开眼望向他眼前的人,不自觉抿紧唇角。
他乌黑的眼晴在这一刻似乎泛起薄薄云雾,呼吸声有些重。
面前的人将帽舌上抬些,抬眸看向他,波银璀璨般的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洺无暗感到脸侧蓦地一热,面前的人抬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又极轻摩挲两下,像是在安抚。
似乎是察觉到洺无暗眉心稍皱,在强忍疼痛,他低声稍哑问:“很疼?怎么不大声叫我?”
脖侧处是那群匪的刀斧所伤,斧面都生锈了,划口也并不太深。
但他看到洺无暗眼尾染上浅浅的一层绯红。
他……对痛觉这么敏感?
银迟想了一瞬,就见眼前的人后退一步,眼眸不知看向哪,语调没什么变化:
“谢谢了,不过你没死成,倒是命大。”
顿了一秒,又硬气补充道:“我不至于这点小伤就疼。”
银迟看着他眼里掩藏的难受,轻“啧”了声,嘴真硬。
“现在上马还是揍人?”
见银迟没动,洺无暗走了几步停下问。
银迟眼睫下垂,静静的看了他手中的刀几秒。
洺无暗见他没说话,正要再开口,手中攥着的刀却突然被一股力夺走。
洺无暗侧头看向他的动作,语气不自觉有些不满,“不给我了?”
对方将刀收好,嘴角弯出懒散的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认真的样子有几分真和几分假,微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缱绻暧昧。
“洺画师,你这双手,适合绘物,不适合沾血。”
洺无暗眸色稍变,划过不明色彩。
“你认识我?”
半晌,声音于后沉沉响起。
不知何时,在入凉的秋季里,傍晚一层刺眼阳光透过层层密叶枝木斜射到身前一个修拔的身影上,给他挺直的背脊染上淡淡光晕,显得耀眼又虚幻。
这一刻仿佛如梦,那个人的步子似是驻足了一下,并无转头。
又静静沉吟几秒,清淡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并不算认识。”
许距离太远,洺无暗看到他的身影仿佛和光照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那个人。
明明近在身前,声音却显得缥缈又遥远。
又过了须臾,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洺无暗,我们做个赌如何?”
洺无暗皱紧眉没听清,他向前走了一步,心中好想打散这层亮光,看清那个人的脸。
可对方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轻到他恍惚觉得对方有些难过,离自已也越来越远了……
“赌你再次见到我时,会记起我,然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或者……你的画会记住我……”
那个人说到这,很轻和的笑了下。
“如果你输了”
“就要执起笔,和你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太轻了,他再也听不到了,也再也追不到那个人,只知道有个人在很久以前,和他做了一个情。赌。
为什么天生记忆超强的人会偏偏忘记那个唯一喜欢他执笔的人?
为什么那个赌最后只有一个人记得,另一个却忘了?
为什么再相遇时他又忘记了他,就像一次新的初见,只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洺无暗,好几次了,其实那个人,一直都在爱你。
他其实很想告诉你,他赌赢了,但又无从开口。
你欠他一个解释,和一个承诺。
第88章 【番少时三二事8】
这一梦似乎格外长,洺无暗醒来的时候,房间内无人。
他忽然觉得心里好空虚,想唤一个人的名字,但他还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他坐起身,唇瓣迟来的微痛,让他轻“嘶”了声,用手触了触。
“破皮了?”
洺无暗有些疑惑,又不自觉摸了摸脖颈,那儿已经被缠上绷带处理过了。
想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才想起另一个温软物贴上自已嘴唇的感觉,顿时有些愣住,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暗自气恼咬下唇。
做这个奇怪的梦就算了,还做什么赌,重要的是该不会是自已被这春梦……将杀王魁惹生气走了吧?
洺无暗静了几秒又清清思绪,往房间环看了一圈,案边桌上有一碗还冒着气的热饭。
他的视线落在那上面几秒,又突然有点失落。
如果早醒几秒的话……
恰好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是涵林,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小心地探探头,看到洺无暗没事又立刻惊喜叫道:“二少,你没事!太好了!”
“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唇瓣的痛觉如此清晰,他缓了缓心跳平淡开口:“哦,送人,顺便在这里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