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要如何才能说服自己那是幻象,如果真正的幻象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呢?
沈寂无法一意孤行,只想找个人问清楚,男孩记忆零散,医生还没有出现,能找的人只有演员。
他在卧室里找到演员,演员睁着眼,似乎还没有醒来。他没有把人叫醒,而是去客厅拖来一把椅子坐下,趁着这个时间,他要理清一些东西。
另一个自己自称是房东的邻居,房东是自己,房东的邻居,是江沉。
总结,江沉等于另一个自己。
这里面,存在很严重的逻辑和因果关系,可不知怎么,另一个自己是江沉的念头深深扎根在沈寂的脑海里,并且越来越深。
江沉,就是那份领养证明上,被房东收养的孩子。
养父与养子的身份,同乐园里魔术师与男孩的身份有着相同的性质,如果江沉就是另一个自己,江沉是否也想杀死另一个幻象,他与江沉,究竟谁才是那个幻象?
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死去的男友,代表着这已经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博弈,江沉以死去的男友的脸回归,死去的真的是男友吗?死去的人,会不会是沈寂自己?
这个想法太过危险,沈寂立刻打断这个念头,稳了稳心神,接着,他发现,他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自从在房东的身体里醒来,他变得疑神疑鬼,出现这种情况,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又或许,所见一切皆不可信,只有杀死另一个自己,才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真相。
一开始,他只想找到那个杀人犯,而现在,他快要变成一个杀人犯了。
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沈寂摊开手掌,割开的皮肤早已愈合如初,无知无觉,获得新生,与被人操控的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人,不是怪物,更不是傀儡,如果手染鲜血才能让自己成为人,为了拥有人性,他愿意当刽子手!
天际第一抹光亮照亮公寓楼时,沉睡的演员猛地抖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快速翻身下床。
急匆匆的动作在看到床边多出的一个人时,犹如出现故障般卡顿了。
卡顿持续很久,沈寂率先打破平静:“演员,我想和你谈谈。”
演员膝盖触地,深深低下了头颅,他的额头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轻微的发抖,他的动作类似于某种跪拜仪式,代表效忠的行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说是交谈,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一问一答。
“你是魔輕土垵术师?”
“我是傀儡。”
“你是护工?”
“我是帮凶。”
“谁吃了小鸟?”
“我吃了小鸟。”
“谁吃了小鸟?”
“虫子吃了小鸟。”
“谁吃了小鸟?”
“蝴蝶吃了小鸟。”
“蝴蝶藏在哪里?”
“蝴蝶还没有破蛹。
“房东是蛹吗?”
“不止有房东。”
“还有谁?”
“还有房东的邻居。”
“蝴蝶是什么?”
“蝴蝶是怪物,是噩梦,是原罪。”
“它制作人蛹,是为了重生?”
“它想做回人。”
“它曾经是人类?”
“那是曾经。”
“现在呢?”
“现在是蛹。”
“以后呢?”
“以后会破茧而出。”
“演员,你在撒谎。”
“是的,我在撒谎。”
“哪里撒了谎?”
“我不能说。”
“谁吃了小鸟?”
“我吃了小鸟。”
“我吃了小鸟?”
“是的,你吃了小鸟。”
“所以,我是蝴蝶吗?”
“是的,你是蝴蝶。”
“这么说,我和医生是一个阵营?”
“是的,你和医生是一个阵营。”
“我要杀死另一只蛹?”
“是的,你要杀死另一个自己。”
“你在撒谎吗?”
“我没有撒谎。”
眼前的事物陡然故障,仿佛连帧出现了卡顿,沈寂抬起头,看见床上的演员沉睡如初。
演员还没有醒来,谈话却已经结束,沈寂起身离开演员家。
路过老太太门前,看见满头白发的老鬼彻夜未眠,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神龛,她似乎发现了里面空空如也,终日求的神已经不在。
沈寂没有理会,回到五楼爸爸妈妈的家,躲在卧室门前偷看的爸爸妈妈如同见了鬼一样,被他吓到昏厥。
沈寂踏过他们的身体,进入卧室,把沉睡的男孩藏进衣柜,然后躺在床上,掏出糖果握在手中,一心一意等待另一个自己。
中午过后,爸爸妈妈相继跑出家门,另一个自己踩着满地碎片到来。
掌心的糖果被一只手取走,另一个自己来去匆匆,很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