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控制着表情，没露出惊讶，心里却狠狠吃惊。
难怪叶寒舟不愿意说。表白，女朋友，打架，哪一件提出来都是三高禁令。
但她未免太实诚了，那个男生在吴老师那里说的肯定不是这样。
或许是发现了两人都算少数群体，郁青温和了一点，也小声问她：“好，我知道了。但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常莉。”
常莉应该也听见了，却安静地没插话。
“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叶寒舟突然抱了郁青一下，更小声地说，“不只是性取向，也是占有欲。你也无法忍受有人觊觎你爱的人。”
郁青有点想笑，叶寒舟多少有点中二了。
但她说得没错。
郁青不动声色地看了常莉一眼。
常莉抛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她还在等着郁青和叶寒舟沟通的结果。
拥抱一触即离，郁青用正常音量说：“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告诉常莉，她会理解你的。”
叶寒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常莉，下定决心一般坐回常莉身边。
低声讲完了真相。
比说给郁青的一句话概况版本更丰富，虽然她已经有意克制过，没有包含太多痛苦的情感，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一丝隐痛。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莉姐，我知道我有错，但……她就真的完全不在乎吗？”
常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早恋，还牵扯了同性情感，不好说，但必须要说。
她先抱了抱叶寒舟：“别这么说，你没错——也许错在不该打人，但你在感情上是没有过错的。”
常莉翻箱倒柜找东西，翻出了一枚彩虹胸针。她把胸针塞到叶寒舟手里，笑道：“去年带高三拍毕业照时别过，那届考得很好，送你，沾沾喜气。”
胸针不大，却能清楚地看见，是六色彩虹。
三人同时低头看着胸针，都没说话。
都知道它的含义。
叶寒舟饱含疑问地看着常莉。
常莉忽然有点害怕她问。
然而叶寒舟最终什么都没问：“莉姐，我去向他道歉。”
“好。”常莉摸摸她的脑袋，“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叶寒舟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去道歉就好了。”
常莉默许了，也没跟着。
她缓缓靠到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郁青低头看她。常莉的妆化得真好，即使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扯皮那么久，妆也没花掉。
她想起自己的相机，有意逗常莉，嘴里发出一声“咔擦”。
果然，常莉懂了。她笑着睁开眼：“够了啊，眼睛是镜头呀。”
“要真是就好了。”郁青微笑，想起了那枚彩虹胸针。
其实是很正常的，并不是只有真正的性少数在用。郁青知道她有友同的朋友日常使用，也有干脆不了解，单纯觉得彩虹好看。
可是常莉不会是这两种吧。
不仅是她知道“莉莉丝”的过往，更是一种直觉。
她和叶寒舟说话的神情，就像在照顾以前的自己。
郁青太了解这种眼神了，她和叶寒舟说话时偶尔也会这样。
然而此时此刻开口问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无论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郁青坐到常莉身边、刚刚叶寒舟坐过的位置，闲聊一般道：“她自己过去道歉，吴老师不会为难她吧？”
“不会的。”常莉眼睛紧紧盯着叶寒舟，“先动手的是叶寒舟，但那个男生也不是没打她，真要算起来，大家都吃亏。”
“哦。”郁青乖乖点头，小心翼翼地提起胸针，“我看你好像收集了很多胸针徽章之类的小玩意。”
刚才翻柜子的声响，可不是几个就能搞出来的动静。
郁青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你以前没有这种习惯的。
“嗯，我喜欢这些。”常莉面不改色，“再说了，想在我处的这种环境中找到同类，多少要做点努力。”
这话算不上多直白，但也已经不是委婉的了。她以正常音量说出来，好像突然变得不谨慎了。
郁青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吧。”常莉不再看叶寒舟，转而看向郁青。
本该是问句，她说出来却完完全全是陈述句的样子。
她的眼神太锐利，仿佛看穿了一切。
郁青擅长的是朦胧，或者说，是朦胧的氛围中由她来直白。常莉却反其道而行之了。
“……我是。”
她最终还是这样回答。
简短但诚恳。
常莉点点头，没说什么。
郁青又不爽起来。哪有这种随便平地惊雷自己又不管后续的人啊。
她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立志要找回场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叫你常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