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今离开哈尔滨的那五年,姚文静每次寒暑假回哈尔滨,都会向梁也问起是否有杨今的消息,梁也摇头,说他还想问她呢,他以为杨今至少会留一个人保持联系,没想到断了所有可能。
再后来,姚文静毕业,留在北京工作,只有过年才回家,恰好今年过年梁也带孙娴来上海做手术,她和梁也没有留别的联系方式,也就没有见到面。
杨今和梁也辗转联系上姚文静,问她是否方便见个面,他们去北京找她,不必她折腾。
姚文静接到杨今的电话,声音听起来特别开心,请他们随时来,她做饭摆酒宴请他们。
杨今和梁也立刻启程前往北京,姚文静在机场迎接他们。
她还是一头短发,气质却出落得成熟干练了不少,已经很难从她脸上看到曾经那个编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的身影。
姚文静将他们接到她家里,做了一大桌子东北家乡菜招待他们,说:“北京很难吃到正宗的锅包肉,上海也是吧?”
两人点头,夸姚文静手艺好。
杨今问:“文静,那你……就一直待在北京,不回去了吗?”
姚文静笑了,说:“回不去了。”
她喝了一口酒,“其实我很想回去的,我习惯了冬天都是零下二十几度,习惯了大雪,习惯了哈尔滨的一切,可是……”
她蹙起眉,“可是一回去我就不是自己了,我是我爸妈的女儿,我是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孙女,我是适龄结婚的女人,我不该一个人跑到北京工作,我应该回去结婚、生子,过安稳的一生。”
“其实很多咱那儿的人经历下岗潮之后的思想都变了,但我爸妈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了,你知道吗?我爸之前甚至还问过我田金来在哪儿,他说你俩小时候不是很要好吗?你俩一块儿回家来,凑合凑合也成。”
杨今和梁也对视一眼,梁也清了清嗓,告诉她:“他现在在澳门坐牢。”
“我知道。”姚文静很平静,“他爸妈去年有一阵在院儿里哭唧尿嚎的,说是他儿子在南方打工被人弄进监狱了,喊冤啊。后来我爸就再没说过让我找田金来的事儿,还问我知不知道他到底犯的啥事儿,是不是真被冤枉了。”
她冷哼一声,“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啊,他那种人,准不可能是被冤的。”
杨今放下筷子,“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姚文静一怔。
故事太长,梁也知道杨今不爱讲话,也不舍得杨今自己把这五年的伤疤再揭一遍,便抢先开口,替他讲述了这五年的故事,并且告诉她希望她能作证。
杨今补充:“作证的话,之后如果开庭,可能要麻烦你上庭,在庭上你可能会见到他……这个,你可以再考虑——”
“不考虑。”姚文静坚定地说,“我去,我一定去。什么时候?我来配合你们的时间,我跟单位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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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回到上海,诉讼咨询和各自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某个节假日,梁也带着杨今去澳门复查了心理状况,医生表示杨今现在状态很好,可以暂时停药,之后定期复诊即可。
再后来梁也成为空中飞人,总是往返上海、澳门和哈尔滨——回哈尔滨是为了转火车回家看望孙娴,他每两个月会回去一次,确保母亲的身体健康无恙。
转眼一年过去,梁也已经成功开拓了上海市的零售市场,公司在上海成立了子公司,梁也成为总负责人。
梁也摇身一变成为梁总,更加繁忙,出差不断。
眼下梁也刚回来几天又去出差了,这次还要去整整十天。
杨今一个人睡,不能寐,大半夜给他打电话,黏黏糊糊地说:“想你了,你这次去好久,我画图都没有动力了,工作都做不完了,都怪你。”
“行,怪我怪我。”梁也真听不得他这动静,恨不得马上回去把他压在床上掐,“回去赔你,行不行?”
杨今拿着小灵通,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卷成一圈又一圈,“怎么赔啊?”
梁也这边听到他窸窸窣窣的声音,“你等着。”
五天之后的晚上,杨今在事务所加班,埋头画了一天的图,眼睛都要花了。
手下的同事已经陪他熬了两个夜,他不舍得再让他们熬,今晚就放他们回去了。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看到一个人提着行李推门进来。
是梁也。
杨今还以为自己看错,直到梁也走到他面前,他才恍惚地问:“不是……去十天吗?”
“你想我了,我就提前回来了啊。”梁也叼着烟,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扔杨今手上,凑近他,“帮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