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行渐远,了缘站在原地,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也在地面明暗不清,他看着朝着光源飞扑而来的飞蛾,伸手挥动了两下,飞蛾受到惊吓又快速飞走,反倒捡了一条命。
垂眸看着指尖跳动的光影,了缘长长叹了口气,“时也,命也,因果也。”
说完,他又笑着摇了摇头,提着灯缓慢前行,身影逐渐融入夜色,等那抹烛火被黑夜掩盖时,人也没了踪影。
而纪长宁三人顺着了缘所指的方向跑去,后面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杂草足有一人一高,不远处还有悬崖峭壁,瞧着十分危险,三人虽夜间也能视物还是走的极其小心,脚步未停,一路朝着山下而去。
路菁见纪长宁额头出了汗,自告奋勇道:“你歇会儿,我来吧。”
“无事,”纪长宁喘着气回答,“还是快些赶路。”
晏南舟背着了缘的尸首眺望身后,轻声道:“没有追兵,他们应该还未发现。”
纪长宁仰头看了眼夜色氤氲的天,皱了皱眉,“这天怕是要下雨,得快些。”
三人是在逃命,自然没有说笑的心思,气氛有些低沉压抑,同纪长宁说的那般,到半山腰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树叶被雨水打的低了头,衣衫被打湿,四周仿佛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薄纱。
大雨模糊了视线,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淋了雨身上压着的尸首好似又重了不少,纪长宁的呼吸有些乱了,身上的伤处隐隐作痛,恍惚间又想到了什么,若是自己疼痛,那人的痛感怕是更甚,随后扭头看了眼晏南舟,瞧见那人的脸色在雨夜中苍白无比,看不见一点血色。
本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依旧未出声,只是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
他自个儿自作自受,同我有何干系,疼点好,即便疼死也是活该。
晏南舟虽不知自己师姐心中所想,可还是从那道目光中看到了烦躁,思索着自己莫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惹人不悦了,忙低着头降低自己存在。
三人迎着暴雨赶路,不知走了多久下了悟禅山,这才发现从这处下山并不是天水境,而是某处不知名的山谷,四面群山围绕,草木茂盛,高大的树木直冲云霄,远处溪水穿过山谷,雨水落入其中,发出清脆的水声,像是一处被人遗忘的仙境。
纪长宁左右张望,将背上僵硬的魏娇娇的尸首放了下来。
“不走了吗?”路菁问。
“不走了。”
晏南舟听见也停了下来,将了尘放在魏娇娇身旁,那是一处被矮坡遮挡的平地,没有落雨,能够避身,形成了这片雨夜之中唯一可栖身之处,仿佛同暴雨隔绝开来。
雨势未小,衣摆上溅了不少泥点,纪长宁蹲下身替二人擦掉脸上的雨水,轻声道:“这处风景不错,青山绿水一片幽静,作为你二人长眠之处,也是够了的。”
说罢,她起身要走进雨夜之中,手腕却被人拉人,顺势回头看见晏南舟。
视线下移,晏南舟忙收回手,轻声道:“你同路师姐歇一会儿,我去吧。”
路菁看着二人目光来回转悠,却没有出声。
而纪长宁并未拒绝,只是走了回去,寻了块石头坐下。
晏南舟将衣摆缠入腰间腰带之中,低着头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左右探查了一番,寻了一处最为合适的地方,幻化出无为剑开始挖坑,雨水模糊了他的身影,显得不真实。
纪长宁盯着人看的认真,试图去猜想晏南舟的意图,可没有一点思绪,只觉得是不是世间男子皆是这般,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惜,她有些不悦,只觉厌烦至极皱了皱眉,也未注意到路菁凑了过来。
“你和他和好了?”路菁坐在纪长宁旁边问。
“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他吗?”纪长宁反问。
路菁思索了会儿回答,“我不知道,你受的委屈吃的苦,我没有经历过,自然无法回答你这个话题,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刚掉下封魔渊的时候,我是恨晏南舟的,恨他为何没有救我,为何没有回来,知道期望慢慢变成失望,失望再变成麻木,”纪长宁语气平静的开口,一点一滴剖析自己内心所想,“后来去了阅微草堂,认识了赵是安,又经历了这么多,探寻大道至简,思想也有所改变,再去思索这件事便有了不同的见解,剥丝抽茧,事事皆有不同,你觉得,以前的我心悦晏南舟吗?”
“应当是心悦的吧,”路菁皱着眉回想,“从未见你对何人那般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