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并无人出现。
她试探着又唤了几声,始终没有回应,于是沿着溪流往上去寻,山涧碎石散落,她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晌,没见到一个人影。
水流涓涓,清澈见底,她停下来,想洗把脸,手指碰到冰凉的溪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经意间,注意到前方水面影影绰绰。
李见月顺着那个方向抬头,看见黑衣男子屈腿坐在岸边树上,背靠树干闭着眼睛。
她心里一下子安定了,整理了一番仪容走过去,站在树下喊他,“喂。”
对方毫无反应。
怕是睡得沉了,李见月伸手,试探着摇了摇树枝,簌簌落下几片枯叶,男子终于睁了眼,居高临下盯着她,眼底隐有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
李见月望着他,脑中闪过刘全被割喉鲜血飞溅的画面,那时他的神情亦如此刻一般冷漠。
她惊惶垂眸,回避了那双眼睛。
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与她隔了些距离,回道:“洛沉。”
李见月默默记下。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男子的视线扫过来,她羞窘于自己的失礼,小小声开口,“我饿了。”
对方大约未领会,一动不动,她只好又说:“你去找些吃得来。”
诡异的一阵沉默后,男子朝林子深处走去。
李见月松了口气,昨日淋湿的衣裳尚未干透,黏在身上有些冷,她寻了处背风的地方等着。
洛沉没多久就回来了,怀里兜着几个野果子,放到她面前,什么也不说。
“洗了吗?”
她看到有几个上面沾着泥点。
洛沉眼皮平平抬起,神色难辨,扭头走到一边去了,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李见月有些不悦。
转念一想,他一个死士,干得都是刀尖舔血之事,这些伺候人的活,怕是从来也未做过。
倒也情有可原。
李见月说服自己不与他计较,拿起一个果子用帕子擦了擦,咬了口,还挺甜。
在山洞醒来之后,她想了许多,如今父皇已不在了,她只剩阿弟一个血脉至亲,无论如何也定要找到阿弟。
吃完果子,便叫洛沉随自己去城里打探。
男子似乎不喜欢说话,只默默的,不远不近跟着她。
李见月不知道路,沿着官道走,碰到岔路了就停下,等他出现指个方向。
洛沉脚步很慢,走走停停,甚至一度消失不见。
她没太在意,死士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露于人前的,她懂。
到雍县时,有城门守卫盘查,李见月欲上前让其通传明府,想到自己如今并无可证明身份之物,只怕那些人不会相信,踌躇间,几匹快马飞奔而来,人群慌乱躲避,她被裹挟着入了城。
沿街许多卖吃食的吆喝着,香味四溢,她吃得那点果子如何能果腹,不由自主停在一个小摊前。
摊主热情招呼,“娘子,来碗热乎的汤饼?”
李见月摇头,却挪不动脚。
那人瞧她虽形容狼狈,衣着倒不似寻常人家,便舀了碗递给她。
“我,我没钱,”她小声道,对方手上一顿,拉下脸来,她忙取下手腕的玉镯子,“我用这个换可以吗?”
摊主目光如炬,面上一喜,刚要来拿,横空里突然伸来一只手,递上了几个铜钱。
李见月扭头,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洛沉,缓缓将玉镯收回来。
摊位只两三张桌子,都有人坐,她捧着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长这么大,除了父皇母后,她从未与人同席。
“小娘子坐呀。”
摊主见她站着不动,以为是嫌弃桌子不干净,赶紧给他擦了擦。
李见月越发惶然,眼神下意识移向洛沉。
对方静默不语。
那目光始终未移开,一眨不眨盯着他。
洛沉被盯得无可奈何,慢悠悠走过去。
刚擦的桌边还坐着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态度恶劣,并未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去去去坐那边去,没看我们正商量要事……”
突然,洛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筷筒抽出一根木筷,插入说话之人指缝之间。
那人当场吓得脸都白了,整个身子抖如糠筛,同伴咽了口唾沫,大气不敢喘,拉起他连滚带爬跑了。
李见月目瞪口呆,直到摊主战战兢兢收拾了桌子,又擦了一遍,请她落座,这才回过神。
这么一闹,周围食客也都坐不住了,全跑了个干净。
李见月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洛沉抱臂而立,紧抿的薄唇显出几分凌厉。
李见月莫名有些怵。
她低下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热汤,身子暖和起来,渐渐的人便有些放松,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再去拜会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