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差指着谢君澜鼻子说他侄儿不自量力了。
谢君澜一把年纪,越发黢黑的老脸上竟一阵阵泛起了白。
乾德帝也听明白了些,问程之衍道:“三郎为悍匪所杀,仵作可验过尸首了?”
程之衍垂眼,“是,那几剑都是那一行山匪惯用的器具,且用那剑也杀了几个娘子,仵作比对过,留下的剑口一致,倒是无错的。”
乾德帝拧眉,“女娘?那庄子上怎么会有女娘?”
程之衍方欲回答,门外便响起了内侍的话,听着有些着急,“皇后娘娘,陛下正在面见朝臣,您不宜此时进去。”
可想来是那小内侍没能拦得住人,转眼间皇后便进了垂拱殿。
一袭凤袍,雍容端丽。
“陛下!”一开口便带出了一长串眼泪,哭得婉转哀切,“三郎他死得好惨,求陛下为臣妾的侄儿做主。”又夸赞谢荣启,“三郎那孩儿是陛下您看着他长大的,最是聪敏不过,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的姑父姑母孝敬,可如今竟落得个这般收场,有些人还要在他死后,诋毁他的名声,陛下,臣妾便算是死,也不能让我谢氏一门受这般大的屈辱。”
她方才在殿外站了片刻,里面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还是听了个大概。
这庞统二人,带着那般多的禁军前往剿匪,到最后竟带回了国舅府嫡子的尸身,目下又在暗示这侄儿品行不端,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便经了昨日之事,她对这侄儿的品性可算看透了,可堂堂国舅府,岂能被这二人联手,便唱和着打了脸面?
打了谢府的脸,便是打了她的脸,打了她的脸,便是不将太子这个未来储君放在眼中。
太子是她的命根,这如何能忍!
乾德帝最怕女人哭,尤其在臣工们面前,堂堂一国之母,哭哭戚戚,成何体统。
当即沉脸让皇后先起来,又点她,“后宫不得干政,朕体谅皇后你失去骨肉至亲的一番心痛,但这垂拱殿也不是后宫尔等可以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你身为大晔的皇后,这般行事,岂非是给全天下的女子做了不好的表率!”
皇后却道:“臣妾知道,此行定然是不合规矩,只怕惹了陛下不悦,之后还要遭受言官指责,可陛下,臣妾虽是皇后,也是您的妻子,更是谢家的女儿,臣妾的侄儿因冤被杀,是国事不假,可更是咱们的家事,臣妾便算是来听一听,也是人之常情。”
谢君澜一听这话,当即便觉得不对。
果然,皇帝听后,不但愠气未减,脸色更沉了几分,“更是谢家之女?朕的皇后是在告诉朕,朕的妻子的位置,大晔的国母之位份,在你心中竟是比不上一个谢氏贵女的派头,是吗?既如此,皇后还穿着这身凤袍做什么?”
皇后当即脸色一白,吓得手忙脚乱跪到地上道:“臣妾一时失言,实则并非此意,求陛下垂怜,求陛下圣断,臣妾,臣妾…”
还是谢君澜反应更快,当即砰的一声,将头重重磕在了花砖上道:“陛下,实乃那起子小人阴谋阳谋,为的便是离间你我之君臣情义啊!我谢家一门忠君,为陛下即便是战到仅剩一人,也定然要托枪上阵,去为陛下固守国门。皇后殿下亦是此般忠心,绝无慢待皇家之念,只因那孩子父兄此刻都在西北,如今横尸不明,这才乱了分寸,口不择言,若陛下真要同我等起了生分,岂非是正正中了那帮人的离间之计?”
皇后也捂着胸口哭得梨花带雨,“臣妾一时失言之举,求陛下宽宥,臣妾只是瞧着那孩子实在可怜,若哥哥来日为陛下退了敌兵,凯旋归来后,却发现心爱的儿子没了性命,可是何等伤心,臣妾也是为人母的,自是最能明白那种剜心之痛。”
乾德帝脸色这才好了些,让二人起身,又嘱咐皇后旁听可以,只莫要再哭哭啼啼,不成体统。
皇后应下,便小声问道:“敢问程大人,方才你说那庄子上有女娘,本宫猜测着,许是那些个山匪从一些良家子里抢来的,那庄子也有些光景了,平日里只谢家几个老仆打理着,他们杀了老仆,便将这些劫掠来的小娘子安置在那里供他们凌虐,本宫的侄儿恰巧经过,意欲相救,这才打斗起来,引了你们过去。”又转向乾德帝,目光哀戚,“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说得对不对。”
庞统哈了一声,大大咧咧道:“殿下所说有理,只是臣有一事不知,不知殿下和谢大人可否解疑?”
第38章
谢君澜同皇后交换一眼,道:“你问。”
庞统右手指尖勾了勾下巴,做出万分不解的模样,“臣赶到时,那些个活下来的女娘都打包好了东西,泪眼婆娑说要家去,臣还乐善好施,送了她们一城,据她们交代,说是已在这庄子上住了不少日子,有的甚至长达两三年之久,那些个山匪是有多大的门路,竟能在当朝骠骑将军的门上,淫辱这些少女多年,实在是令臣百思不得其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