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停止了啜泣,缓缓抬起头,却吓了一跳,讪讪道:“给大表哥弄脏了,回去,我让云萝给你洗干净。”
程之衍道无妨,唤来程彻,让她先回车上。
又让殿前司的兵卫将这院子团团围住,同肃脸伫立在此的谢荣启拱了拱手,“阁下究竟是谁,竟胆大妄为至斯,劫持囚禁官女不算,眼看事发,竟引了附近山匪来毁尸灭迹。”
谢荣启听着这话不对,这满燕京,谁人不知他谢三郎?
他方才已严令暗卫趁与山匪交手之际,将这庄子里外清理干净。只要那些女人一死,没了证据,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料定这小小的四品副都使也不敢动他,当即站定含笑道:“殿前司查案,凡事要讲证据。你也莫要诬陷我,这庄子虽说是我谢家置的产,但今日乃是被山匪洗劫,我们谢家也是受害者,我来此也是打算带家奴来解救一二,却恰在此时遇到了大人来此例行盘查,程大人肯施以援手,自然也省了我的事,至于其他的,无须副都使大人操心,来日官家面前我自有我的说辞。”
有兵卫搬来圈椅,程之衍坐下后抬眸瞧他,见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狰狞之气,当即蹙眉问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面君?”
谢荣启一怔,“你何意?”
程之衍挑眉,睥睨着他,凉声曼语道,“你谢家一门,西北掌军、朝堂掌税,将大晔命脉捏在手中数十年,陛下一世明君,竟为了你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小畜生,三番两次枉顾国律,我倒要看看今日你落到我手里,还能不能逃出生天!”说罢,挥了挥手,平地跃起十多个暗卫,如兽撕咬食物一般,齐头朝他颈上削来。
打斗声只持续了数息,便停了下来。谢荣启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那几柄利剑。
程之衍起身,慢步过去,抽出随身佩剑,一剑横削了过去。
人头应声而落。
他弹了弹袖口的血迹,踱步至角落,用瓮中的清水涤洗着剑刃,也未回头,操着一贯冷寂的语气,道:“旁指挥使清查到哪了?”
程潇上前来,眼皮翻了一下,垂手道:“西市已毕,拿住了薛绍方。”
程之衍点点头,“谢家旧部。同庞指挥使说一下这边情况,带计相大人明日来认尸吧!谢家三郎为解救人质,勇与匪人搏斗,不幸身中数剑,当场而亡,咱们来迟一步,明日一早入宫请罪。”
程潇说好,又问存活下来的娘子们如何处置。
程之衍抬眸望了望黑墨似的穹顶,捏着眉心道:“赠了程仪,派人送她们回家。留下崔婆子,其余那几个婆子和女使,助纣为虐,知情不报,杀了同那些山匪摆到一处。”
第34章
程潇迟疑道:“方才有七八个女娘称,已在此住了两年多,说是自愿做那谢家三郎的外室,郎主待她们有情,不肯离去,说要留下来等官差...”
程之衍皱了皱眉,随手取来院中晾晒的粗布,擦干净剑刃上的水珠,丢给程潇。浸若墨穹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暗,“想回家的,让她们活,她们顾念着自己名声,定然不会将这里的事说出去,还念着那谢家三郎情意的,一个不留。”又道,“你再问一下,那些女娘中可有萧家人。”
程潇称是,自去解决接下来的事。
程之衍返回到马车上时,小表妹已经昏昏欲睡,他怔怔看了她半晌,不知这人是多大的心胸,方才哭得昏天暗地,这会儿却能囫囵着酣睡。
车驾起步,猫儿一样的人被惊醒,坐起身,看到他立刻抿笑道:“大表哥,你回来了?”
程之衍见她倏然笔直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不免有些头疼。
小娘子斟了一盏热茶,递过来道:“大表哥辛劳了!我方才进了这马车,只觉温暖如春,低头一瞧,发现这里竟灼着炭炉,便让云萝起火烧了一壶热茶,就等大表哥你回来。你喝一口,暖和一下。”
程之衍接过茶盏,慢慢拨动茶叶。
这小表妹,又在扮乖讨巧。
经过上次瓦市一行,他大约也摸清了这小娘子一些性情,平日里看着端容敛性,谨慎乖巧,可实则一肚子鬼主意,只是背后无人可以依仗,这才装装样子。
他抬眸,问她道:“方才我赶到时,似是看到一个女子身影,你可识得?”
小表妹脸上甜甜的笑容似僵了一下,生硬道:“不识得啊!想是,是大表哥看错了吧!那庄子上那么多小娘子,当时又淆乱着,看错了也很正常,或者是这山间行侠仗义的女侠客,助人一程,便自奔前路去了。”
程之衍侧眸,见她一双玲珑妙目,盈盈流转,宛若春水,又想起方才在那山水庄子上时,她被吓破了胆,抱着他哭,竟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她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