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又怎会轻视一个人的身份和背景?
既然不是瞧不起,那便只能是性子孤冷了。
宋嬷嬷方才一直站在她背后,自然没有瞧见二人间的不自在,她点点头同意道:“大爷这性子冷是冷了些,可未必不是一位好郎君,姑娘你且瞧二爷,模样周正人也圆融,可就是个嘴甜心苦的,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明知道给不了人家承诺却偏偏个个招惹了,婢子们自甘堕落是一回事,他身为主子是掌权者,却偏偏生就一副担不起责的花花肠子是另一回事。若日后哪家小娘子婚嫁入了他的房,只怕后半辈子只能泡在泪缸里过活了。”
少甯一顿,觉得确然如此,细细思索片刻,轻轻抱住宋嬷嬷的肩膀软软地撒娇:“还是咱们嬷嬷识人识面,洞察人心!”
“那可不是!”宋嬷嬷傲然挺胸,“有我在,谁也不能欺骗咱们姑娘。”
少甯格格直笑。
主仆二人这么一闹,本接了额外差事导致不悦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口中道:“咱们先去瞧一下鱼虾吧!”
第13章
程之衍今日进宫确然是领差。自他回京已然半月,虽身上无官职在身,倒并不妨碍他以结交为名宴请诸路官宦子弟,这些年轻郎君们有的方入仕途,有的父兄已在朝中打拼多年,或是家族浸染官场几代,矜傲气盛,正是勃勃向上之时,谈吐间无意抖落的消息自是让他摸清了一些派系之间的门道。
甫一进入垂拱殿,乾德帝便招手唤他:“此内间并无外人,无需多礼。”
程之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行了跪礼这才起身问道:“陛下今日兴致颇浓,可是同氓山乱匪被清剿一事有关?”
乾德帝眸中染笑,后背贴着龙椅,神情疏懒道:“正是,前些日子真定闹了匪患,朕连日悬心,好在韩家到底是世代领兵之人,清剿这一小股山匪手到擒来,不过区区五日,那三万乌合之众便败北四窜,溃不成军。昨日殿前司传来好消息,那贼匪头目已然落网,目下正将其禁在司狱,待梳理清楚这内里实情再行处决。”顿了顿,又道,“你来的正好,朕思来想去,此案不若交由你主审,便算是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桩差事。”
说着便唤江问行进来,“你自带了他去殿前司领差,传我的话,即日起擢程之衍授副都指挥使之职,去到办差大院领了官服和腰牌,明日即上任。”
程之衍跪下谢恩。
出了垂拱殿,转过西侧夹道,又上宽阔甬路上来,迎面一中年男子,身躯凛凛,眉目含笑,一身白银盔甲在阳光下莹光闪耀,璀璨夺目,上的前来抱拳贺道:“喜贺!喜贺!恭喜小程大人高升,如今与老夫同司办差,日后宫内宫外共同辅佐陛下,祈盼我二人定要同心才可。”
是殿司都指挥使韩桐。
程之衍拱手,“殿帅!”
韩桐回了一礼客气道:“小程大人,哦,不,如今该称你为副都使大人,这是前往何处?”
殿前司属皇宫禁卫,与侍卫司分统禁军,除充当陛下近卫以外,也会负责皇帝出行仪仗、兵卒训练、戍守、迁补、罚赏等。统管纷且杂。程之衍在江宁担的是宣抚使的差事,从四品,如今升了半级,乃是正四品的差,虽则只有半级,但内里门道却高出不少。
这都指挥使是个副差不假,却比以往更易直面圣颜,远非外埠那些一年到头见不到皇帝一面的臣工可比。
不说升迁更易,单单是作为皇帝心腹这一条,便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了。
程之衍恭谨道:“殿帅客气,同为陛下效力是我等臣子一等本分,下官身为下属,也必当恪尽职守,为殿帅分忧。”
却未提去往何处。
韩桐一怔,却似感欣慰,愈发慈眉,带着几分前辈指点晚辈的耐心,一抬手话道:“副都使,借一步说话。”
二人离了甬路,往夹道进了几步,借着宏辉殿阁挡了身形,韩桐这才道:“副都使可是往司狱而去?”
程之衍说是,“陛下方布了差事,下官少不得走一遭,去瞧瞧那反贼是何居心。”
韩桐面露迟疑,忖了忖这才说:“副都使是头一次当差,本帅本当陪往,然殿前差事松懈不得,唯恐陛下一会儿召见,便只得委屈副都使一人前往那血光蔽日之所,思来想去总是要提醒都使一句,那氓山贼首城府深密、穷凶大极,实乃罪不容诛之人。可想他一个小小的山匪本应在山间跳纵求生,焉何竟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在真定盘桓数日而壮大成势?想来除了自身手段毒辣,善敛人心之外,同当地富绅世家滋养也不无关系。昨日司狱审问一夜,已尽数将这些国之蠹蛊收了监,想来不日便能查清真伪,统一定罪、抄家发配。副都使新官走马,这内里牵扯纠葛甚大,还望穷寇莫追,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