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端着手开门见山:“我二人有些话想同严奉仪说,不知可否为我们通报一声?”
她的身份在这,嬷嬷自然不敢拿乔,软声让二人稍待,哈了哈腰,便往内室来,推开门,往内走了几步,见朦胧纱帐中影影绰绰伸出一管玉臂来,藕段似的清肌,隐隐泛出青阴的泽光,她上前掀开帐子,将手臂拢回锦被中,严奉仪苍白似纸的脸露了出来,喃声叫:“嬷嬷?”
她说是奴婢,将帐绳挂到金银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宁王妃同程娘子在外面,想同您说说话,不知....”
严奉仪一双空洞的眸子怔怔望向帐顶,迟疑了片刻,像是很艰难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呼吸急促,眸中裹泪,人也跟着轻颤起来,将自小伺候她到大的老嬷嬷吓了一跳,俯下身来慢慢为她顺气,“娘子,不见就不见了,咱们谁都不见了。”
哪知严奉仪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冰魂似的指尖抽动着,眸子一层薄薄的水雾,“见,我见,嬷嬷你去请她们进来。”
嬷嬷道:“娘子方小产,身上没有力气....”她自然不想让外人这时候打扰自家姑娘,可那位是宗妇,她不敢私下做主,这才进来通报。看着自家娘子脸色煞白,心跟着疼得难受,“左右是小严氏害的她们,同咱们不相干,还是让奴婢想办法出去打发了她们,您也能睡个安稳觉。”
她却摇头,“不,我欠程奉仪一个解释,不能不见,不然心下难安,嬷嬷你自去请人吧!”
嬷嬷无可奈何,出来后传了严奉仪的话,二人被引进内室,少甯一眼便望见了翠羽烟纱帐子里孱弱皙白的少女。她先同少甯招呼,细细的嗓音里裹着颤动,“是宁王妃殿下,请恕我无状,不能起身行礼了。”又看向她后面,“程娘子也来了?”
双方简单问候过,少甯坐到了床边。静静看了她片刻,道:“娘子可好些了?”
严奉仪却没接这话,打量少甯两眼,目光又转至她身后,突然歉然道:“是我对不住你!”
程立雪一噤。
见她发呆,还是少甯先接了话,“奉仪娘子是要道歉,鉴于您的默许,险些害了我表姐一条小命不算,还要搭上我们程家所有女眷的声誉,若非您此刻正在受苦,这份公道说什么我也要讨回来。”
程立雪还是没彻底明白,“什么意思?”
少甯没回她,只将目光转至严奉仪身上来,见她扶榻的手瞬间绷紧,手背上鼓出青阴色的脉络。
少甯冷笑一声道:“严娘子的确是好算计,若我没猜错,你宫里的婢女同小严氏合谋之事,你早就知晓了吧?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了,可曾想过若万一调查之人没有找到那名宫婢,届时我表姐会如何?”
程立雪愣了愣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问严奉仪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那宫婢同小严氏密谋,也是故意引了我去花园?”
严奉仪怅然说:“我也是没法子。小严氏同那宫婢密谋,我是早就察觉了,可要动她,其实并没那么容易。我们严家看似公允,实在内里各方各支倾轧不断,争斗也十分惨烈。族人目下见我受宠,便将所有期许都放在我身上,但她作为备选同样重要,没有盐时,卤也是咸的。”又自嘲道,“自打我有了身孕,便夜夜梦魇,睡得少,吃不下,身体也越来越差,我曾使了银子,寻了嘴紧的医女偷偷把过脉,这个孩子本就留不住多久,可严氏一族,你们也都知晓,我担不起滑掉皇胎的罪名,况且这胎流掉,总还会被强求下一胎,下下胎,如此一来,便要不停侍寝,我的身子根本受不住…”
少甯道:“娘子不想再诞育太子子嗣,便想出了这样一劳永逸的法子?”
严奉仪呆了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望向程立雪,“你….你同她说了?”
程立雪指尖发白,怅恨道是:“不然我心里实在怄的难受。”
严奉仪突然挣扎坐起,脸色也跟着狰狞起来,扶着床沿的手瑟颤,每支骨节撑得透明,压着声音质问:“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啊!”
以太子秉性,若事情外泄,她们这些侍妾和宫婢恐怕只怕会被慢慢灭口。她早就怀疑前任太子妃的死因蹊跷,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想到这,声音也瑟颤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你这般莽撞,万一….”宁王妃不是后宫女子,只要出宫便能无事,她们呢?她们是要在这宫里生活一辈子的啊!
少甯见她情绪情动,轻轻拍了怕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非同小可,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我定不会泄露,再说泄露对我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