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便是了。
他个头比少甯高出一头,少甯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眼底的浓倦,惆怅中带着几分患失。
少甯后退一步,正正站在张夫人身后,掖了掖发道:“二郎君想来是午后有些闷滞了,也是,这日头照得人头脑发蒙,总是犯困。”
张垚又想上前,被张夫人狠狠推了一把,后面传来江氏的声音:“我听到姐姐来的消息,是紧赶慢赶,正正赶上了。怎么?姐姐来一遭也不去我的碧华院坐坐,这么快,便要走了?”
后面跟着程立娆和程立姝。
程立娆今日穿了一身红艳欲滴的石榴底袄裙,比平日更加妖娆娇艳,而程立姝则还是一身碧色裙装,显得清冷秀气。
一向不喜绢花匠气的她,在鬓边悄悄攒了一朵蓝色鸢尾。
文碧清辉,唯一点蓝,让人心折。
少甯记起来,那鸢尾花还是这三表姐那次跟着程立娆到防御使家做客,为那家小娘子画了许多繁复雅致的花样子后,那家的夫人特意相赠的。
据说这样一盆鸢尾,大约需要一百贯。
却被她今日戴在了头上。
少甯不动声色,向后退了退,望向青梧院。
目光收回,又先后落在程家姐妹和张垚身上,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程立雪今年便要出阁,这段日子被老夫人拘在出云阁中绣花。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此举正合了江氏的心意。程立雪不能出门,柳氏自然也只能窝在那一方小院中。两个贱人都不能在自己眼前晃,她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江氏端眸望去,见张家夫人攒眉蹙额,而一旁的张二公子也是一脸怅然之色,不由攥了攥手指:“怎么,姐姐这是愠着了?”
自打她通过小姑子打入武将之门贵妇圈后,同这位张夫人也算勉强能说得上几句话了。
初二那日,自己那便宜儿子前脚离开寒山院,她后脚便得到了消息,若有心,倒也可以遣人去张家报个讯。
然则,她心中相中了这张家门第,而这张二郎君痴恋李少甯那个天煞孤星,实在让她不豫。
她算计着,若不趁着这机会,一棒子敲醒那愣头青,娆儿日后便算是进了张家大门,也是甩不清的积黏。
所以她故意没让人去知会她,就是等着今日,好叫这少年郎亲眼见到他喜欢的人同别人定了亲,也好彻底死心。
张夫人也不傻,勾唇一笑,道:“姐姐我哪有那个气性,不过方才在寒山院坐了坐,你家大郎好大的派头,那聘礼堆山码海,我们竟是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了,这刚过了初五,正正算是年节呢!我们也不好总在这叨扰老太太。倒是妹妹你,前些日子宁大学士家的赏梅宴上咱们刚见过,令郎的婚事已定,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也没知会我一声,瞧着是怕我同你讨喜酒吃,怕吃穷了你,是吗?”
江氏怔了怔,生生受了她这句嘲讽,放低姿态,上来挽她手,面上露出几分委屈道:“姐姐你说这话可真真是问倒我了。”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们家大郎自小到大,一概琐事,无一不是老夫人一人张罗,这亲事,我便是想知道,也得能说得上话呀!”
“瞧妹妹说的,自己亲儿子的婚事,倒是连一耳朵也听不得了,这倒是咱们燕京城里的稀罕事。”
若非这江氏不提前同自己通个气,自己又怎会巴巴带着儿子上门来?
又闹了这样一场没脸!
她美眸一瞥,“妹妹之前同开国伯家的余夫人上咱们赏梅宴时,可是拉着咱们的手一口一个姐姐长,姐姐短,怎么?一句话,一盏酒的事,妹妹便这样同我见外了?”
江氏唇角翕动,抬头看向后方,“菀菀,我同你张嬢嬢说几句话,待会我亲自送她出二门,你先回寒山院伺候汤药去吧!”
少甯如今定了亲,自然不便再同张家人攀缠,闻听此倒是松了口气,福了福,自往寒山院去了。
而这头,江氏神神秘秘挽着张夫人往远处走了几步,悄悄附在她耳边。
少倾。
张夫人蓦的瞪大了双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家丑不可外扬,江氏本也不打算同这张夫人露这个底,可实在是这夫人难哄,为了自己女儿的亲事,她也顾不得隐瞒大郎的身份了,当即捏着帕子笑了笑,有些讪讪的,又朝上空虚虚看了一眼,试探道,“姐姐,这天色尚早,不若...去我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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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甯回到寒山院。
甫一到了廊上,秦嬷嬷便兴冲冲抱着一黑漆螺钿翠匣过来,在她面前打开,“小姐来瞧瞧这琥珀珠。奴婢听闻,这珠子是东洋那边走船过来的,同咱们大晔粉白珍珠很是不同,于阳光下能呈现少有的渐变色。一斛可是百金之数,咱们大郎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