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一脸忐忑不安,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什么错事,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指了指他的头顶。
天呐,这种恶魔,谁能忍心责怪呢。
小乙为楚乌大人,也为自己的迟疑默哀一秒,他弯下了身躯,让她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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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特市,诺唯生物科技有限大厦。
特殊疗养室内,巨大长椭型玻璃舱里漂浮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俊美男人,他半敛着眼眸,灰蓝色的眼瞳沉静如海。
楚乌醒了。
他没想过自己能活着,从奥森到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与贝芙分离的准备,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预想着她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时间足够充足,也许他们之间真的能够产生特殊的感情纽带,那个时候,也许她就不会再想离开,也会舍不得把他吃掉。
但就像事情的变化总是赶不上计划,雨季的提前和深渊虫族的出现都在预示着时间的紧迫。
“楚乌,楚乌,你还好吗?”
第一次,听到她清醒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她软绵绵的叫声,原来并不是在撒娇,只是音线如此,透着焦急的关切。
“你醒了,太好了,我听不懂它们说话,它们也听不懂我说话,我还以为它们会把我当成罪犯关起来……”
“我。”楚乌抬起胳膊,手掌贴上玻璃,“不必担心我。”
玫瑰金色的,紫灰色的,血红色的,鹅黄暖白色的丝线从他手掌上的纹路伸出蔓过修长的指节,沿着指腹,像没有实体般穿过厚实的玻璃,飘动在贝芙的眼前。
“这是神经元,和虫族的精神链接不同,你的身体需要一点点大脑不抗拒接触它们的信号,才能融入它们的语言体系,就像,你不再抗拒我……”
话尚未说完。
营养舱前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银色长发挽起依旧长及腰,彩色玻璃般的眼珠里盛满了仅对身侧少女的关切:“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菲萨目光注视在贝芙身上,话语饱含歉意,说话的对象却是玻璃舱里的楚乌。
“你不会介意我,在这里保护贝芙的安全吧。”
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靠得有多么近,视觉差看起来整个身躯将娇小的少女完全笼罩。
楚乌感到自己胸腔的地方酸酸涨涨。
他已经想通,贝芙不吃掉他的唯一理由,恐怕就是出于人类对于传承后代的渴望,希望他好好孕育属于她的孩子。
他会做到的。
楚乌真心实意说道:“我不介意。”
漂浮在玻璃箱中的有着男人躯壳的生物似乎很虚弱,实际上生机已经在飞速恢复,菲萨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感,这并不出自于敌对的立场,而是出于某种雄性的本能。
毫无芥蒂的坦荡么,不,更像是斟酌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而有恃无恐。
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冷硬姿态,实际上介意得很吧。
菲萨往前一步:“当然,我会照料她的一切,就像过去那样。”
欣长的身影从后方覆下来的时候贝芙才意识到——太近。
那些彩色的神经元捕获了她的注意力,一时之间甚至没有注意到菲萨什么时候站得这么近的。
他的身上有一种很淡的味道,像阳光晒过的草叶,伸过来的手却是久不见天日的素白,以无名指为界的两根手指连带着掌部都被紧裹在纯黑的手套里。
“您受伤了。”
“不,我很好,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擦伤,和楚乌比起来,呃……”
贝芙缩手躲开了,却不小心碰到一条盘旋在身前的血红色细丝。
「谁?」一个锋利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
「说到底楚乌究竟是怎么有了我的孩子啊?」
她沉重无奈的想法在这一刻完美被神经元的主人接收到。
咣!
血红色的钩爪落下,咔嚓把厚实的熔岩石办公桌斩成了两半。
小甲高高举起他差一点点被削成两半的桌面小绿植盆栽:“干嘛啊你,这是我新养的一盆肉贝草,它没惹你吧。”
丙丙窝在一旁忧愁地啃着棍棍,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声音,那个魔鬼的声音。”小乙僵得像尊雕塑,浑身红到几乎爆炸。
「那么,这条奶黄色的是……」
「小甲?」
蓬松奶黄毛毛球卷着盆栽的触须抖动一下。
“贝芙的声音,好软软,好可爱,和我想象的一样,就像人类世界的奶油味小云朵。”
肉贝草咕噜噜掉到地上,把自己从破开的花盆里拔出来,一点点爬到破成两半的桌子旁,躺尸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