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她的身边。
只要去到她的身边。
让她留下来。
……
贝芙很久很久没梦见那颗黑色的太阳了。
她呆呆地站在龟裂的大地上,抬头看见了神经病,他的脑袋挂在天上,非常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只有一颗头。
他说:“……”
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完美传达到大脑出现语句隐约的含义:「抱歉。」
贝芙有点懵,她听见自己浅浅的疑惑,声音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飘走。
“为什么抱歉?”
“……”
「死亡,因为,恐惧。」
字面意义的吓死吗?
说话的这颗脑袋看起来非常的无措,但贝芙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并不是他的错。
她只是不想活下去了。
很困,很累。
脆弱的心脏无法再承受任何负荷,这个时候睡过去再好不过。
就像过去数次她失去意识前的挣扎与无声的呐喊。
不想死,不想就这样的死掉。
现在,她不想活。
她不挣扎了,也不想要回家,只是好累,好累,仿佛所有情绪都被刚刚的事实掏空——她杀人了。
恶人应当交由法律来制裁,而不是她的发泄。
“……”
「不要离开,不要走。」
好奇怪,除了这个男人,她还听到不知源头从何而来的层层叠叠不舍呼唤。
听起来很悲伤,像被遗弃的什么小动物,细细密密地表达着不同内容却又同样急切的话语。
「不要抛弃我们。」
「不要丢下我们。」
「我找们到您。」
「不。」
太阳闭上眼的那一刻,流出黑金色的血泪,淅淅沥沥从天边淌没她的脚底,滚烫黏腻漫上她的脚踝。
贝芙胸口被什么压地阵阵发烫,她喘不过气来,艰难睁开眼睛。
[检…测……检测到]
[更…更新]
[死……死因因:惊恐恐恐心悸……]
没有灰尘,不是落地彩窗,模糊的视野里黑色肢体交错,湿透的眼睫战栗抖落水珠。
她还在这里,微弱起伏的胸脯上裹缠着漆黑粘稠的不明物体,证明着她被强行留在这里的事实。
大脑持续不断嗡鸣像是断电的磁带,响起稀稀拉拉机械波动声,但却无法篡改横亘在眼前如此鲜明的现实。
——他不是人。
贝芙缓慢眨眼。
又或者说,她早就想到了,是那该死的系统不停在篡改,随意模糊她的认知,只要她稍稍察觉到不对劲,就会涂抹掉……
他是怪物。
但他在做什么,一次又一次复活自己么,是他让自己活过来的么?
贝芙感到荒谬。
她用力地眨眼:“为什么过来,像其他怪物那样,丢掉垃圾一样离开这里,说到底我只是被你强行抓来的玩意不是吗,为什么?”
完全想不明白。
“白痴,为什么出现?”
贝芙绷着脸,软趴趴没力气的手把那些破破烂烂的黑色羽毛捡起来糊在他的胸口腰腹上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也许她就是该死的受不了,该死的觉得他不应该因为自己死在这里,即使他杀过自己那么多次……
这里的人都烂透了。
就算死在虫子嘴里也只能啐上一口骂自己运气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贝芙喘着气,连呼吸都费力,大脑昏昏沉沉,却明晰了一件事情——她不想欠他,哪怕他是一只怪物。
她不想欠任何人。
一点儿也不想。
这些天他做的所有,小心翼翼靠近又古怪别扭缩回去,鼓捣各种黑暗料理做饭想要喂她,死寂面瘫脸内里其实总在神经兮兮地紧张个不行,她全部都知道。
她是讨厌他用项圈拴着自己,把自己当宠物养,恨着他过去的伤害……
但她不希望他这样死掉。
他是个傻子。
而她大概是个算不清账的傻子。
贝芙听清他嘴里溢出的模糊音节。
他说:“放轻松。”
虫子的触爪撕扯着他的骨架发出让人牙酸的铮铮作响声,他居然还能腾出精神力气来安慰她,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楚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思绪很混乱。
他应该先觅食,现在外面就有一堆虫子可以吃,就在刚刚,他已经清扫完一堆散发恶臭气息的虫子。
但剩下的那些好笨,不知道在嘟囔什么,散发出敌对友好交织的味道,明明闻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友好,却前所未有的有攻击性。
这种低阶虫群吃起来一整群都是同样的口感,一点儿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