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了山门,白皎便一路飞奔,每往前走一步,每多看一眼谷中此时的境况,她的心便更沉一分,直到来到青羊谷的正厅,看到身负重伤的师兄正勉强支撑病体,指挥弟子们救助伤员,白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师兄!”
白清见到白皎,绷着的一根弦才终于松了些许,他松开了弟子搀扶的手,将白皎的手握在手中:“师妹,你回来了。”
“师父呢,师父呢!”
在白皎的哭喊声中,白清闭上了双眼:“师父的尸身,就停在厅里,当时师父以一己之力,击杀数名凶徒,为了阻止那妖女放火烧山,师父与她在火海中一战,那妖女暗中埋伏了数人围攻,师父,师父不幸战死,等我们从火海中抢出师父的尸身时,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师妹,别去看了。”
白皎松开白清的手,便往正厅冲去,几名青羊谷弟子试图将她拦下,可哪里拦得住她,正厅里停着很多具尸身,其中一具,就放在往日老谷主授课的讲坛上,尸身上裹着白布,白皎跪倒在讲坛边,双手颤抖着,缓缓拉开裹尸布。
白布下,是一具被烈火灼烧过的尸体,却依稀能看出老谷主的遗容。
“啊!啊!”
白皎一生,从未如此痛哭过,老谷主常说,她是一个拿得住的姑娘,无论遇上什么烦难事,她总能开解自己,既不喊苦,也不喊疼,默默地做着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却还是无法承受,是老谷主将她带大的,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可老谷主对她而言,甚至比亲生父亲还要更亲,是蔷薇楼,蔷薇楼夺走了她的师父。
白皎这几夜根本无法入睡,当她提着剑,睁着血红的双眼,往厅外走去时,林昭昭不得不将她拦下,她能猜到白皎此时要做什么,可是此时放她去闯蔷薇楼,那无异于是放她去送死。
“林姑娘,你别拦着我,她蔷薇楼杀我恩师,此仇不共戴天,我白皎就是豁出自己一条命,也要将她们碎尸万段!”
林昭昭只能一把将她抱住:“白姑娘,冷静,白皎,你听我说,如今你的师父死了,师兄妹都重伤,你想,如果蔷薇楼此时在骧国散播疫病,那还有谁能救这天下的百姓,你师父若是还在,你觉得他是希望你能替青羊谷继续散播救命的火种,还是希望你为了替他报仇,枉送自己一条性命。”
“可是,可是……”
白皎伏在林昭昭肩上,泣不成声,林昭昭强忍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她轻轻地拍着白皎的背:“你相信我,或早或晚,我们一定会替老谷主报仇的,到那一天,我们会让蔷薇楼血债血偿。”
恩师离世的剧烈悲痛再加上连日来的舟车劳顿,白皎终于是支撑不住了,青羊谷的弟子将她带去房内稍歇,谷主也命人送去了不少补气安神的药方,白清如今也是心力交瘁,直到安顿好了白皎,才勉强过来招呼镇抚司等人。
白清知道,这一切不该怪在镇抚司头上,自从老谷主向不孤山送信开始,他们青羊谷早晚都会卷入与蔷薇楼的是非之中,但若不是镇抚司送来他们在海宁镇缴获的药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蔷薇楼攻上山谷,老谷主已经是时日无多了,偏生遭此劫难,不得善终,所以明知不该,白清心里还是难免怨恨。
若是放在往日,陆鸣筝才不会在乎旁人是恨还是怨,但今日见青羊谷如此惨状,一个世外医谷,就因为无法对疫病坐视不理,选择了与他们一向敬而远之的朝廷势力合作,也因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与蔷薇楼结下血海深仇,他对青羊谷的尊敬,也生出了几分歉疚。
“诸位请坐吧。”
青羊谷的待客正厅,已经充为临时的停尸房,白清将他们几人带到了师父生前居住的圃园,院子还是从前的那个院子,可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林昭昭看着自己的师父,在入谷之后久久不肯言语,昔日老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总说自己是客居于天地之间,一生无牵无挂,无亲无友,可老谷主走后,多年未改音容的师父,却像是一时之间老了许多。
镇抚司与青羊谷之间如今气氛微妙,师父虽不像白皎那样大悲大痛,可心里也不知怎样地伤痛,如今适合开口的,也只林昭昭一人。
“谷主,我们离开之后,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蔷薇楼的人攻上青羊谷,究竟是为泄愤,还是另有所图?”
“我猜,她们应该是在找这个。”白清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三个药瓶,并一张药方,这几个药瓶林昭昭一眼便认出,是当初镇抚司带来的那几只。
“他们入谷之后,直奔我的屋子,当初我正好在圃园与师父议事,没有与她们正面碰上,遍寻不得之后,他们索性放火烧屋,青羊谷弟子虽然武艺不高,可是为了守护山谷,也与他们以命相博,等我和师父得到消息,赶到药厅时,谷里的弟子已经死伤惨重,而他们却并没有就此作罢,在我谷中多处药圃继续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