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捕头的话音还没落,就被人截断:“陈二娃,你如今穿上了官服,倒是抖起威风来了,你可别忘了,是长乐镇的米、长乐镇的水把你养了这么大,如今出息了,不说回来为父老乡亲撑腰,反而跟我们在这耍起威风来!”
陈捕头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他的街坊,平日里叫做三叔的,让他这么一闹,方才静下去的百姓又咋呼起来,说到底,这陈捕头都是她们长乐镇上的人,闹一闹还真敢拿她们怎么样不成。
“乡亲们听我说,这里面的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生养一场,如今受奸人所害,连尸身都不得安宁,大家的家里,难道就没有个母女姊妹,若此刻躺在里面的是她们,你们又是作何感想?”
此言一出,倒还真有点成效,这闹事的声音,一下子消停了不少。
“实话告诉你,这里面还真躺着我的闺女。”说话的人是镇上一个出了名的懒汉,大家都管他叫卢癞子,这人十多天前死了个女儿,为了几两银子糊口,将尸身饶给了鬼媒人。
“我们一家老小,在长乐镇里生,在长乐镇上长,我那闺女受了长乐镇的恩,如今死了,这恩情哪能不还?用她一桩婚事,换这些亲人街坊的安宁,我这做父亲的情愿,我闺女也一定情愿,要你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卢癞子是混惯了的泼皮,平日里,镇上的百姓连正眼都不瞧他,他说的话,更是没人愿意去听,今日有长乐镇一镇的人口给他仗腰子,他竟敢对州里派出的官差横眉竖眼起来。
“你!”陈捕头气不过,伸手就摁住了腰上的佩刀,那卢癞子立马高声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好容易安抚下来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百姓们推推搡搡,要去抢官差们手上的佩刀,陈捕头怕误伤了百姓,只能躲着,左支右拙,要不是有绳子系着,只怕官帽都要被百姓们扯下来。
就在这时,义庄里传来一声巨响,那是棺木破碎的声音,这一百来双眼睛,齐齐看向义庄的大门,那里头的喜烛早就灭了,黑洞洞的一片。
梆子的声音在义庄中敲响,且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是那鬼魂的脚步由远及近,原本闹哄哄的义庄,此刻安静极了。
最后一道梆子声响,一个身着红衣的嫁娘,就这么从房梁上垂了下来。
第11章
吴嫂便是当日为女尸们点妆的妆娘,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悬在义庄里的女鬼,就是她当日亲自收拾的尸身,如今女鬼诈尸,她尖叫一声,一马当先地晕了过去。
这一嗓子出来,那就像是好戏开台的一声锣响,接下来就是百姓们哭的哭,喊的喊,胆小的向外逃窜,胆大的则跪倒在地,直喊神天菩萨,那瘫倒在地的吴嫂,还是陈捕头给抬到一边,才没叫四散的人群踩出个好赖。
而这过分胆大的,则手持着镰刀斧头,就要往义庄里冲,陈捕头连忙带了人拦下:“这厉鬼能白日显形,就你们这两下子,可不是进去送死吗?”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长乐镇上过活,如今我父亲也吓得病了,孩子也是夜夜啼哭不止,若不能把这些恶鬼除去,我们一家人的日子可怎么过?!”
陈捕头的手按在那汉子的斧头上:“你莫急,这些鬼嫁娘是这场冥婚招来的,并不是在镇上闹事的恶鬼,你就算是白送了一条性命,也未必能平长乐镇一事,这一家老小既还指望着你,你就更不该贸然行动,倒不如让我去会会他。”
陈捕头说罢,也不等那汉子反应,带了镇长陈立和几个官差就往义庄里去,而其余的人则留下来拦着长乐镇的百姓,不要往义庄里生闯。
“陈捕头,我就免了吧,我是一个文官,身上半分武艺也没有,若是那女鬼索命,我只怕拖诸位后腿,不如就将我留在院里,也好安抚百姓。”那陈立被陈捕头的人两边挟持,不得不往里走,却还在一步三回头,给自己找脱身的法子。
“陈镇长,你作为长乐镇一镇之长,是顶上这乌纱帽戴腻了,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来,今日我若不能平安将这些女尸带走,来日御史查下来,第一个要治的就是你这镇长的罪过,你如今不想着将功补过,到时候鬼能饶你,只怕州府里也饶不了你。”
陈捕头哪能放陈立脱身,亲自牵着他往义庄里去,两人还没迈过门槛,就听梁上女鬼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陈立一时吓得人都木了,就在义庄门前动弹不得。
这不进去也好,梁上的女鬼,可不就是林昭昭扮的,凑得太近反而容易露馅,陈捕头干脆领着陈立站在门前,那陈立哪敢抬头细看,不断给那女鬼俯首作揖:“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要索命,只管去索害你的人的命,不关我们长乐镇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