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的声音越来越小,林昭昭知道,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只要把她放下,她必死无疑:“小鸢,你母亲将你交给我,我就会对你负责到你,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为了我,坚持下去。”
林鸢已经失去意识了,林昭昭将自己的大氅脱下,裹在林鸢身上,又重新将她背在背上,天上飘来细碎的雪花,眼前的路,是愈发模糊难行了。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心力交瘁,或许是因为背着林鸢,体力的消耗相比来时更大,林昭昭的幻觉也要比之前严重得多,她看到了师父,看到了无数的鬼魂,甚至看到了自己早已记不清容貌的父母,他们要她停下歇一歇,不要再向前走了。
不知何时,丁二七出现在林昭昭的身前,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不远处带路,雪花从他的魂身中穿过,与他一样沉默无言,林昭昭却能通过魂海感知,这并不是幻觉,她拖动着逐渐麻木的双腿,就这么跟着丁二七一步步地走下去。
终于,粼粼水光出现在眼前,镇抚司派来接应的小船,就等在岸边,那两名佥事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连高声喊道:“是滨河!是滨河!林姑娘,我们走出来了!”
第80章
镇抚司的人从林昭昭身上接过林鸢的瞬间, 林昭昭几乎是立刻脱力跪倒在地,两名佥事上来扶她,只见她的手与地面碎石摩擦, 渗出满手血痕。
丁二七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啊,林昭昭想, 滔天的血仇, 七十二道天雷也劈不散的恨意, 如今萧氏王朝治下的江山,正是昔年仇敌的功劳簿, 让他再度踏上南境疆土, 实在也是为难他了。
可林昭昭不知道的是, 这些时日, 丁二七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当年丁二七化煞成劫, 于地府而言也是数千年一遇的祸事, 他们没有本事将丁二七湮灭,却也不能眼见这样的祸乱再度为害人间与地府两界,因此加在他身上的禁忌, 自然牢固非常。
丁二七强行冲击禁制,所受的苦楚又岂是旁人可以想见?他是已死之身,只有比死还要痛苦千百倍的折磨, 才足够阻止他寻回记忆, 再度化煞。
在禁咒摧残之下,如今丁二七的魂海已经濒临崩坏, 方才现身带领林昭昭走出石林,又耗去他大量的魂力, 如今他即便想要陪伴在林昭昭身侧,也已经是无能为力。
自从陆鸣筝派人将玉绒草运回南骧,镇抚司的人就在长乐镇上留有一只三人的小队,他们化身往来滨河的渔夫,日日在河上劳作,以备随时接应,今日若没有他们,即便林昭昭等人跨越了石林,想要渡过滨河也绝非易事。
喝下几名佥事煮好的热茶,林昭昭的僵硬的四肢才稍稍缓和了些许:“劳烦各位大人送我入京,我有要事面见当今圣上。”
林昭昭虽然是一介白衣,可当初陆鸣筝能向皇上求得恩旨,允她同上北戎,就已经表明她与朝廷的关系非同一般,何况陆鸣筝待她如此特殊,是镇抚司人人都知道的事,因此林昭昭提出进京面圣的请求,几个佥事当即便应了下来。
林鸢受了寒,一路上都有些低烧,睡了醒醒了睡,等到彻底清醒过来时,车队已经快到京城了。
“你醒了就好,咱们已经平安到南骧了,等进了京,我再让一个好大夫替你瞧瞧,你白家姐姐的医术,在整个南骧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林鸢挣扎着起身,将车窗推开了一条缝,寒风灌进了车厢内,可放眼望去,却是满目青翠,南国风光,即便是到了冬季,也有绿意尚存,南骧还没到落雪的时节,林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
林昭昭虽知道她此时身体虚弱,怕是不宜吹风,可却不愿拦她,这自由天地对林鸢而言,是旁人无法理解的难能可贵。
“林姑娘,前面就是京城了。”
赶车的镇抚司佥事将车架停在城门前,递上了镇抚司的腰牌,守城的将士看了一眼腰牌,也只稍稍让林昭昭和林鸢露一露脸,便开门放行。
京城的长街还是旧时的光景,单是看到此街景,便可知南骧疫病没有坏到他们当初预料的地步,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从北境送回来的玉绒草,已经力挽狂澜,救骧国于水火。
马车径直向陆鸣筝府上去,皇宫的规矩森严,即便镇抚司能够安排林昭昭面圣,也需要时间奏请,在皇上点头之前,林昭昭只得仍在陆府上住下,这样也好,林昭昭摸了摸怀里的绢袋,一别已近两月,她最放心不下的,当属昏迷未醒的程峰。
马车停在陆府门前,赶车的佥事向林昭昭辞别道:“陆大人府上,姑娘是熟客,我便送到这里,三日之内,必定安排姑娘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