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筝才来到前院,就撞上了一个正跟无头苍蝇似的满院子里乱转的小丫头,她看到陆鸣筝简直是又惊又喜,若是陆鸣筝今日真在公主府上凭空消失,只怕这满府里服侍的人都免不了要承受桑奇的雷霆之怒。
小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鸣筝打断:“大公主现在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小丫头早就听说过,这个公主府上最受宠的男奴,是个冷若冰霜的主,就连公主面前,他都拿着架子,这样一张举世无双的脸,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倾倒,偏他只要一张口,就让人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于是她也不敢再多话,低头在陆鸣筝身前带路:“大公主就在厅上,竹音公子,请随我来。”
还未入正厅,先听见的是桑奇的喝骂:“连个人都看不好,你们一个个,都嫌活腻了吗?!偌大的公主府,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本公主的府上,养的都是些死人啊!”
“公主息怒,已经派人去找了,竹音公子是奴籍,身上又有伤,即便是跑了,恐怕也出不了蒙巴都,公主别着急,担心气坏了身子。”
公主府上的管家,是自幼看着桑奇长大,从宫里到公主府,陪了桑奇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也只有他还敢出言劝慰,其他人一个个,低着头站在桑奇跟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跑,本公主如此对他,他竟敢跑,有本事别被本公主抓着就好,否则本公主非把他四肢折断,尝一尝做禁脔是什么滋味,看他还如何再跑。”桑奇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力量之大,纵使地上铺了地毯,那茶盏也立刻四分五裂。
一旁随侍的人正要上来收拾残局,一抬头竟从前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竹音,他竟然没有跑,自己又回来了!
桑奇眯起眼睛,看着从夜色中走进来的陆鸣筝,他身上还是今日下午见过的那一身衣裳,在夜幕之中,愈发显得单薄,平时只觉得他神情冷清,受了伤后,面色更加憔悴,又添了几分文弱之感,见到陆鸣筝,桑奇心里的气不觉已消了大半。
“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向跟着的人说一声。”
陆鸣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捧到桑奇的面前,桑奇伸手接过,可并没有喝,眼睛仍定定地看着陆鸣筝。
“公主既然能到别处消遣,就不许我也出门走一走吗?”
陆鸣筝入了公主府后,虽然清高,却也从不以下犯上,对桑奇这个主子,一贯称得上恭敬,今日说出这样的话,虽是出言忤逆,可桑奇心里却非但不恼,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我是主人,你是奴隶,你与我,自然是不同的。”
桑奇说完,紧紧地盯着陆鸣筝的眼睛,只见他低头苦笑一声:“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却是卑贱的骧国奴隶,淫僧、男宠,围绕在公主身边的男人不在少数,我又凭什么要你一心一意,只守着我一个人?”
嫉妒,跟在桑奇身边的人是不少,可像陆鸣筝这样仰着脖子不肯低头的小兽,一朝流露出因爱而生的妒意,怎能不叫桑奇心生满足。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种折服凶兽的滋味,陆鸣筝却已经贴身上前,将她环抱在怀里,一个冰冷的瓷片,就这么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只要陆鸣筝的手指轻轻一用力,就能叫桑奇当场血溅三尺。
“公主!”
“殿下!”
在场众人不防生此巨变,一下慌了神,惊叫之声四起,守在门外的护卫闻声赶来,将公主府正厅团团围住。
“竹音!你快把手里的瓷片放下,若是伤了公主,大王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陆鸣筝紧贴着公主耳畔,轻声问道:“死有什么可怕,我不怕死,公主可怕吗?”
陆鸣筝的呼吸喷在公主的颈侧,冷的瓷片,热的体温,桑奇生死一线,可本该有的恐惧、愤怒,此时却化为一阵阵的兴奋:“怕,人怎么能不怕死呢,只是我想知道,竹音,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桑奇口中说着害怕,语气里却有着难以掩藏的笑意,陆鸣筝赌对了,这桑奇大公主就是个疯子,她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得的恐惧不仅不叫她害怕,反而正因濒死,她正兴奋地发出颤栗,这一点,早在遇刺时便可见一斑。
“既然公主说了,我们不同,我想,活人有权势地位之分,可死人总归是平等的,活着的时候,我不敢要求公主心里只有我一个,那若要公主与我同死,咱们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桑奇从未这样想过,她是天之骄女,这世间男儿,有几个配与她成双?可是听见陆鸣筝这么说,她却很高兴,这或许就是爱吧,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原来也有这样的人,不在意她的公主身份,不在意权利地位,宁可犯死,也要得到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