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抵达北境之前,镇抚司的行程必须尽量地隐蔽,因此他们此行尽量走的过境的大路,不经过各州府城门,尽可能少得亮明身份,正因如此,在抵达长乐镇后,也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员和百姓。
长乐镇早已恢复了从前的宁静,没有鬼怪作乱,这里还是那个男耕女织的边境小镇,镇抚司的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艘商船,不多时一行人便都登了船,长乐镇上炊烟袅袅,似乎是在为他们送行。
林昭昭站在甲板上,问身边的丁二七:“这一百年间,你可曾去过滨河对岸?”
丁二七迟疑了片刻:“被黑无常封锁魂海后,我一直在南方游走,最北的一次,便是与你在长乐镇的相遇。若真的有,大概也是在黑无常抹去我记忆之前的事,我记得我遭遇雷刑之时,周遭似乎是一片水光,可那究竟是滨河,还是别的什么湖泊海洋,我却也记不清了。”
第58章
南骧半面环海, 湖泽众多,即便丁二七当时真是在海上受的雷刑也并不起奇怪,只是不知为何, 在丁二七说这些话时, 他心里却隐约觉得,或许当时的那一片水泽就是滨河, 可更多的细节, 他想不起来, 包括自己究竟是从南岸往北岸,还是从北岸往南岸。
当时他刚刚化煞, 唯一的念头便是复仇, 可是滨河南北岸, 他的滔天恨意, 究竟是对南骧, 还是对北戎?如果是对南骧, 那他作为既明派曾经的门主, 这份恨意是否应该随着朝晖剑一代代传下去,让那些曾经受教于既明派的后代弟子,终其一身为他这个已死之人复仇?
丁二七不知道, 如果自己还带着生前的记忆,那他会如何做,只是此时此刻, 在林昭昭即将踏上北境土地之时, 他不希望让林昭昭想到这些。
“说好要带你探查身世,可如今却……你会不会怪我言而无信?”
丁二七摇了摇头:“我最清楚, 什么叫天不遂人愿,你身上如今带着多少人的期盼, 我等得起,可那些活人却等不起。况且如今,我也说不清我究竟还是否执着于前尘往事,就像这样子待在你身边,已是幸事,再贪图更多,说不定会落得一无所有。”
其实不止是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执着于前尘,甚至可以说,丁二七现在有一些害怕真的揭开自己的尘世记忆,若彼时自己重新化煞,那他答应过林昭昭陪她一世,不知还是否能够作数。
这句活人等不起,听得林昭昭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把:“我师父和骧国的百姓如今等着我救命,我是没办法停下脚步不假,可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爱人,也是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我如今为他们奔忙,是形势所迫,绝不是因为你没有他们紧要,也不是因为你已是魂身。”
林昭昭的眼里写满了心疼,甲板上现在不止他们两个,还有船工和镇抚司的人,若非如此,丁二七真想唤出林昭昭的魂身,揉一揉她的脸,她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林姑娘。”
丁二七显然别有心事,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也一直无暇与丁二七好好谈谈,只是那边陆鸣筝喊林昭昭,她不得不中断了与丁二七的对话,回到了船舱。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水路,是滨河最平顺的一段河道,当年北戎人就是试图越过这一段河道,与南岸上的守卫军殊死一战,最后守卫军全军覆没,而北戎人也没有讨到好处,退回滨河以北。”
林昭昭不解:“既然此处是南北相通的必经之路,为何无论是骧国还是北戎,都没有在两岸设重兵把守?”
“那是因为渡过了这段河道,就是北境最有名的一段石崖——万仙阵。这阵并非人工所穿凿而成,而是自古如此,十数里的石林放眼望去,尽是玛尼石堆,人只要走进去,很快便会迷失方向,乃至于出现幻觉,南骧的将士也没有想到,当年北戎为了追击南迁的骧国王族,会铤而走险从万仙阵过境。
当时骧国的主力军队皆守备在其余河段,留守长乐镇的,是萧行帐下的一只叛军,他们不过几百个人,却死战到最后一刻,守住了南骧的国土。”
林昭昭也曾听到过关于当年长乐一战的传说,可是后世传言中,少去了萧行一节,大家都以为守住南骧河岸的,是朝廷的军队:“萧行叛国在先,他手下的人为何还肯为了骧国豁出自己一条性命?”
陆鸣筝喊来林昭昭,就是希望她在进入北境之前,能更多地了解到当年旧事,也更多地了解北戎,他没有着急回答林昭昭,而是为她添了茶:“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那些追随萧行的人,包括既明派的师祖骆一鸣,他们追随萧行,究竟是想要获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