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她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春秋。
又是一年深秋,又是一个24小时的值班。
在s大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办公室,霍钰瑶一身白衣,留着齐肩的乌黑短发,斜偏的刘海下是一双温柔中带着些许锐利的眼眸,她望着前来办公室找她的家属。
家属问:“霍医生,我爸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霍钰瑶认得这个家属,他的父亲因为突发脑出血,被120送到医院急诊,那天也是她值班,她收了这个病人。
幸运的是出血量不多,没达到手术指征,霍钰瑶选择了保守治疗。如今住院时间也将近两周,病人恢复的差不多,要出院也不是不可以。
她浅笑道:“你父亲如今病情基本恢复了,剩下的就是康复了,明天给你爸办出院。”
家属听到‘病情恢复’,难掩欣喜,能在脑溢血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躬着身子朝霍钰瑶道谢。
“霍医生真是神医啊!不用开刀就将我爸的病治好了,改天我给你送面锦旗。”
霍钰瑶挥手道:“你的谢意我心领了,锦旗就不必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两人交谈间,她白大褂口袋里的值班手机响起,是那种老式的老人机发出的铃声,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急诊科来病人了。
她来不及同家属多说两句,就拔腿飞奔急诊科。
值班时收到急诊科的电话几乎是常态,不论医生那个时候在做什么,都必须十分钟内赶到,老人机的铃声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他们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来到急诊抢救室的时候,她看见救护车上的急救人员正在搬运病人。
那是一位中年女性,病人在担架上翻来覆去,躁动不安,嘴上不停地喊着头疼,若不是家属和医护人员在一旁看着,她怕是要从担架上掉下来。
霍钰瑶临时接到急诊科电话,还没搞清楚要会诊的是哪位病人,刚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心里边揣测着,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她快步走向抢救室,问急诊科当班的医生:“要会诊的病人是那位阿姨吗?有没有做ct?”
急诊科医生点了点头,“是,这病人是从下级医院转过来的,ct片应该在家属手里。”
霍钰瑶暗骂一句急诊医生不靠谱,病人还在路上就急匆匆地叫她来会诊,来了以后连个ct都没复查。
骂归骂,病人总归是要看的。
待急救人员将病人过完床后,霍钰瑶才走到病床边,拍了拍病人的肩,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来,醒一醒!”
那位中年妇女满脸痛苦表情,不停地喊头疼,霍钰瑶问话时,她还能勉强睁眼答两句。
霍钰瑶转身向家属要她的头颅ct片,拿起影像片放在阅片灯下一看,她迅速作出判断,蛛网膜下腔出血,脑室系统积血,左侧颞叶血肿形成。
她简单向家属问了问病史,也就是这几分钟的功夫,病人的意识状态突然变差。
霍钰瑶赶紧上前查看病人,翻开眼皮,手电一照,方才还等大的两边瞳孔,这会儿左边大了起来。
她急忙给科里的二线医生汇报情况后,又交代急诊科医生赶紧安排复查,这病人得马上手术,否则难以活下来。
急诊科医生不敢耽误,照着她的话开单、办住院证、联系影像科,不到五分钟,立即将这病人推去了ct室。
两分钟的头颅ct一扫,颅内情况一目了然,结合病人的病史,霍钰瑶初步判定这是个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病人,病因极有可能是颅内动脉瘤破裂。
她的病程进展太快,心电监护上的数值频繁报警,滴滴的声音扰人心烦。
血压高,血氧饱和度下降,自主呼吸微弱,病人已经出现了脑疝。
霍钰瑶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手术室、麻醉师以及科室二线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完善了术前准备及一系列手术签字,急急忙忙地送病人去了手术室。
今天的二线是肖主任,他是科里的副主任医师,也是血管组的组长,霍钰瑶的上级医师,因为他博学且善于教学,科里人习惯称之为‘肖教授’。
霍钰瑶在做好术前准备这一系列工作后,拖着疲累且喘促的身子走出电梯,来到手术室的长廊上,这是一条连接两栋楼的空中长廊,透过明亮的玻璃,她看见通红的落日。
落日的余晖从玻璃窗外折射到她的身上,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长,显得格外的瘦削。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怅然短叹:“入夜了,看来今夜注定不眠。”
手术室的洗手池前,她瞥了瞥镜子里的双眸,多年前那双坚定要干神外的眼神已经不见了,终究还是要被现实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