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孙秀娥听到前面闹哄哄的,出来一看大堂上一个人都没有,凳子横七竖八,地上还碎了一些碗碟。
孙秀娥看着触目惊心的酒馆,眉头渐渐皱起来。
等会儿?这地上的是……是猪粪?
看到她来,阿旺和康子才敢从柜子里出来,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孙秀娥。
她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呼吸也急促起来,走出大门怒喊了一声:“肖克岚!”
然而人已经不见了,倒是看得见一路沾着粪土的大脚印。
总督署。
东方晔正带着王文瀚跟秦家父子请示调遣的事。石慧莲为了放妹妹安心出嫁,逼得东方晔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了几年的心腹拱手让人。
在城北大营日日要跟土匪流寇打交道,还得随时待命,若朝廷下令秦家出征,城北大营的人务必征战。
到了千户所,会清闲许多,还能每日回家。
东方晔本不愿放王文瀚走,他走了军中再难找出一个人帮他处理军务公文。石慧莲说不把妹夫弄到城内当差,她也不去益州伺候公婆去。
这两年东方晔收到家书,信中都说老家父母身子病重,父亲年迈腿脚不利索,母亲眼睛也花了。身边无亲人照料,做事力不从心甚至无力煮羹汤膳食,饱受病痛饥饿的折磨。
东方晔每次听到王文瀚给他念家书,不禁泛起泪光。但临安这边他走不开,秦扶谊原有的部下,如今身边只剩他一人而已。几年前西北外族犯境,秦扶谊两位叔伯家养子领兵出征,东方晔擢升并兼临安府守备一职。独子秦箫尚且年幼,义子李阔被外派到松江协助海师抵挡外侵倭奴。
他在临安时,城北郊外的流寇也时来闹事,若他一走就怕这群合乌之众更加嚣张。别的都不足为惧,就怕坪山那两个贼首。
这么一僵持下来,东方晔只好放人。
正是中午的时候,都准备回家吃饭,走到门口发现今日街市上异常热闹。
忽然一个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路边还留下一地的泥印子。
再看看是何人,秦扶谊眉眼一横怒吼道:“肖宴!你干嘛呐!”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肖宴为何在大街上跑,还没开口说话,后边肖克岚也从眼前飞速跑过,风里还散发着一股子不可言喻的气味。
王文瀚定睛一看,认出这是肖克岚,对秦扶谊拱手道:“将军息怒,我且去看看。”
肖克岚叔侄俩追到了祠堂巷,这时候丁月梅已经做好了午饭,抱着儿子在院里晒太阳。
肖宴跑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关门,肖克岚一作气把门推开。
院子里丁月梅被吓一跳,抬起头望过去,看见相公被一个全身是屎的人追着跑。缓了一瞬,才看出来这是肖克岚。
肖宴躲在媳妇身后,三个人围着院子追了几圈。
平日跑不动的丁月梅腿也利索起来了,生怕被沾上赃物,抱着儿子无头乱窜。想跑出门去,方才这俩人追赶的样子,巷子里的人瞧见都跑来看热闹,门也被堵了。忽然脚歪了一下,身子向前倾,眼看襁褓里的儿子就要摔地上,这时一双大手从人群里伸出来把孩子接住了。
王文瀚稳稳接住肖聪,又抬着丁月梅的胳膊肘将她扶起来,看到院子里围着石磨追赶的两人,一脸茫然无措。
肖克岚有些体力不支,没刚开始的时候跑得快了。
肖宴跑一步停一脚,“四叔,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气,要打或要骂,先回家洗洗再来吧!”他多看肖克岚几眼,被他的样子逗得忍不住一边跑一边笑。
肖克岚气得不轻,但是在追不动了,身子似乎全湿了,感觉沉沉的。他伏在磨盘上喘气,这时候门口有看笑话的人说道:“肖举人,这考试没考上,你家娘子不给饭吃,罚你吃猪粪呐?”
大伙儿轰然大笑,肖克岚听到这声音,感觉羞愧不已,一张脸滚烫滚烫的。冷静片刻,径直向外头走出去。
人都不敢靠近他,离他远远地在路边笑话他。
孙秀娥寻着脚印子找过来,巷子口总算看到了肖克岚孤独的身影,路两旁都有人笑着对他指指点点。
“肖克岚!把我店里客人都吓跑了!看我不……”她冲上去想要揍他,但无处落手,举起的巴掌又放了下来。
肖克岚无视她的到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感觉他不太对劲儿,孙秀娥心里的火也无处宣泄,迈着大步子刚巷子里头走。
肖克岚走后,丁月梅抡起擀面杖追着肖宴打,不停骂道:“铲粪还能把人推进粪缸里?你是去劝他的还是给他添麻烦的?还领着往家里跑,孩子摔坏了我跟你没完!”
一边王文瀚帮着抱孩子,想劝架根本插不上嘴,也是觉得肖宴确实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