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各房都回娘家了,许四海和陶氏也回了陶家。许婵顿时觉得家里清净多了,只剩下她和许四海的几位妾室。
午饭是姜氏和彩凤做的,这顿碗许婵洗得很快,洗完碗把二婶三婶留给她的尿布洗了,她就一个人坐在屋背后。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许婵无事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坐一坐,想想爹娘的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许婵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忽然听到许婼呼唤她的声音。
“阿婵……阿婵!”
许婼在前面院子里没看她,一猜她就在这里。今日跟着吴氏回娘家,外祖母给了他们好多糖和枣,她装了一布袋,带回来跟许婵一起吃。
“这是外祖母给我的,这枣可甜了,还有这糖……”
许婵接着她递过来的糖和枣,感觉很久没吃糖了,以前爹娘在的时候,点心果脯应有尽有。吃着糖,她又注意到许婼身上的新衣服。
许婼解释道:“这是外祖母和娘亲刚刚上街给我买的,阿婵也有,娘叫你一会儿进去试一试。”
吃了几块糖和枣,两人回屋去,吴氏正巧拿着许婵的新衣服出来找她,把她带回房里试试。
新衣服夹着棉花,非常厚实,许婵穿上感觉身子一下子暖和多了,只是有些大。吴氏帮她把袖子卷了卷,解释道:“家里不必以前富裕,这衣服买大些,还能多穿几年。”
……
年还没过完,家里的钱又用光了。但这一次陶氏回娘家,正好撞上了嫂嫂,两人争执了一番,她什么也没捞着,晚上垂头丧气地走回家。
家里只剩下少许米和红薯,齐氏等着婆母带肉和菜,却见两手空空地走回来。
当晚一大家子做上饭桌,三四十人看着一碗饭一个红薯,默不吭声。
许婵早就饿了,但看大家都没动,她也没动筷。她的饭碗最小,还没有添满,两三口便能吞下。还有那个红薯,半个巴掌大,小小的一个。
许四海阴沉着脸,陶氏今日在娘家跟嫂嫂大闹一场,回来脸色也不大好看。
“行了,都动筷吧,先吃了这顿再说。”陶氏一发话,在场的人开始拿筷子,也无人敢说话。
吃过晚饭,许四海和陶氏把三个儿子叫到屋里,商量着让他们出门找活计挣银子的事。
这三个儿子,一商两文,许老三多年打理家中产业,若是能让林氏回娘家说说好话,在林家的铺子上找个差事应该不难。只是老二和老六,如今功名都丢了,怕是不好找活。
翌日,不仅是这三个儿子,家里凡是年满十四岁的男子都出门进城,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做。
等到晚饭时候回来,大伙儿坐在饭桌前。今晚吃的是稀饭,每人半个红薯。
许四海问道:“你们都出去一整天了,有人找到活做了吗?”
众人都默默低下头,场面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嘣嘣的心跳声。
今日进城去,刚开始他们都舍不下脸到人家铺子上问。以前他们大宅门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如今要到人家铺子上干活,人家都嫌弃不肯要。一整天下来,没一个人找到活做。
陶氏又看向林氏:“老三媳妇,你回娘家说了让老三去家里干活的事了吗?”
林氏眼神闪躲,支吾道:“娘,我跟父亲说了这事,只是眼下家里铺子上都不缺人,我爹说等缺人手了再来跟我说,让相公过去。”
话一说完,许四海和陶氏都默默叹气,堂屋上鸦雀无声。
家里孩子们找不到地方挣银子,体面些的账房、私塾先生,人家不肯要。卖苦力他们吃不了苦,那些店铺商家十有八九都是认得他们的,知道这都是之前大户人家里娇养的公子爷,都不肯用他们。有那种闲汉专为铺子和顾客送货、传话的差事,他们嫌这太窝囊,抹不开面做。
陶氏无奈,把才戴了半月的白玉坠子给当了,买的时候十五两银子,这给当给当铺只有十两。心有不舍,但没有办法,家里这么多人饿肚子,大人没事,好多孙儿重孙辈的人还要长身体。还有五孙媳妇,孩子不足半岁,还要喂奶,不能再受饿。
拿到这十五两银子,陶氏先花三两,买了几天的粮食,喊来喊个孙儿搬回家去。又在城里打听,看看有没有铺子上需要学徒,想送几个孙子去做学徒。
六个孙子,除了最小的许昭阳十一岁,其他五个都被陶氏叫着挨家问收不收学徒。陶氏想着几个儿子也到中年了,他们的事先缓一缓,这几个正年轻,得赶紧找个活。哪怕是做学徒要交银子,只要将来能挣钱糊口,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