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肖克岚往城外堤坝巡视,看到仍有不少村民在挑水往江里倒。
忽听见婴孩的哭声,只见不远处有个一岁左右的孩童,正坐在沙地里哇哇大哭。
他赶紧上去,抱起孩子哄了哄,又放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随行的两位衙役也帮着询问。
没多会儿,一位村妇赶忙跑来,肩上还在挑着两个水桶,刚挑了两桶水从河堤上下来的。
她把孩子抱过来,连声道谢。
肖克岚:“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村妇一边安抚着孩子,一遍无奈回道:“平日即便是下地干活儿,也是背着的,但如今日夜挑水过河地,也顾不上他了。不然这地再泡下去,今年的收成都没了。”
肖克岚望向远处的堤坝,不知是年轻力壮的,老少妇孺都在运水。
后面跟着来了位十来岁的少女,原是捧着一个大钵在运水,果断地把钵拿给村妇,自己挑上了担子。
村妇把孩子背上,捧着大钵再去田里舀水。
肖克岚看着堤坝上上下下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越往前走,道路更加泥泞。
肖克岚感觉鞋底湿了,鞋面上都沾上半寸稀泥,正打算掉头,看到张举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大人,西段河堤又破了洞。”
肖克岚赶紧过去查看,把衙门里的衙役和附近的村民都叫来填洞。
前几日填洞用的糯米和石灰还剩了些,还好这次的洞口不大,天黑时总算把洞给补上了。
水又灌了些进来,张举人看得焦头烂额,这一片被淹没的地,有大半都是他的。看见秧子泡在水里,心里很难受。
“大人,你说这还没到八月,地就灌成这样。若是不加固河堤,到时候岂不是被淹得更多?”
肖克岚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回道:“放心,我会上报府衙的。”
当夜,肖克岚在衙门里,连夜上书给府衙。
一旁的师爷劝道:“大人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曹大人在此地为官三十多年,最初只是个典吏。也曾四次上书请求加固堤坝,上边都驳了回来。还有前两任知县,也上过书,都没批下来。”
肖克岚笔一听,不可置信道:“为何如此?难道看着地里的粮食糟蹋了,他们也不管?”
师爷细细道来:“大人有所不知,起初西段的堤坝还是很稳固的,即便是八月大潮到来,也只是渗水。二十多年前那次破了个洞,上边说那糯米石灰搅和了补上。但这根本无济于事,随着日子长了,破的洞一次比一次大。都说文熙最便宜的地都是堤坝西段那片的田,都有洪水闹的,想我还是孩子的时候,那边还是有西段土驻的堤坝时,那一片的田可是最贵的。”
肖克岚接着书写,“明日清点下库里还有多少糯米和石灰,查检下堤坝,土块松散的位置都补一补。我这就上书,若是批不下来,再另说。”
次日一早,文书送往临安。
听了昨夜师爷的话后,他心里也有了几分准备,前面那么多次上书都没能如愿,他这送上去八成又会驳回来。
午后,他坐在桌案上翻了半晌的书,想看有没有省银省力的法子防洪。
正要放下书闭目养神时,注意到手里的这本书是从花岱延家里拿来的,随即坐正再研墨提笔,给花岱延写了封书信寄去。
一天晚上,肖克岚已经在床上熟睡,被暴雨和雷电声惊醒。
他起身下来床来,打开门一看,瓢泼一样的大雨,屋檐挂着紧密的雨帘,已经看不出去。
回到床上去,再也难以入眠。
天亮刚起床,衙差来报,说西段河堤又破了两个洞。
这次破的洞口与之前破的地方不一样,且洞更大些,受灾的田地更广,水都快漫到河堤中段了。
肖克岚赶紧安排人补洞,加派衙役出来挑水。
田地里哭声一片,佃户和地主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
张举人带着几位乡绅找到肖克岚,开口道:“大人想想办法吧,这堤坝再不加固,迟早就要冲垮了。你瞧这回只是破了两个洞,淹了四百多亩地,再这样下去,整个南岸的地都没了。咱们知道以前曹大人和魏大人都没能让上边拨银和物资来,银子咱们大伙儿可以自己凑,地不能再淹下去了。”
乡绅们纷纷点头,说着不但可以凑银子,还能出粮食,就是希望官府开工加固堤坝。
肖克岚何尝不想如此?但这所需银两必然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这等事,怎么让百姓掏腰包?
这两天学堂里都不开课了,大部分人家里都有田遭殃,肖克岚下令所有人,只有有力气的,都去河堤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