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四海带着肖克岚落座,因为有客人,许家成年的男丁都要与客人同桌。
这时肖克岚瞧见一副生面孔,是方才没见过的,不过这男子长得一副机灵模样,与许修文说话油嘴滑舌的。
肖克岚正出神中,许四海唤来那名男子:“老三,过来见见客人,这便是我与你们提过的肖叔父。”
只见那男子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小侄许修怀见过叔父!叔父远道而来,晚辈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待会儿我定当自罚三杯。”
此时肖克岚心里又有了几分摇摆不定,许家的儿子们各个都好,还记得他临出门时,孙锦语还跟虎子下河捞鱼、上树摘果子。这孩子天性贪玩,许家门第高深,看着一大家子,想必规矩也多。一则是不知孙锦语是否能配得上许家的儿郎,二则是觉得女儿若真嫁过来,一大家子长辈妯娌,必定会觉得拘束。
四个儿子都见过了,肖克岚感觉各个都是面如冠玉、稳重识礼的好孩子,想必剩下那个也不会差。
可这一眼望去,除了他们这桌的几个男人,其他四桌都是女人和孩子。
许四海眼睛也晃了一圈整个花厅,问道:“老十一呢?还不来吃饭人去哪儿了?”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眼神传递,都不知老十一在何处,最终众人看向走道上的一位小厮。
那小厮打了个寒颤,哆嗦道:“小的去厨房叫过爷了,他……他说做完糯米糕就来。”
只见许四海脸色一黑,厅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爹——你不说有贵客到访吗?我做了糯米糕和蜜薯牛乳羹,还热乎的!”
只见走廊人群里跑出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挽着袖子,端着点心糖水盘子风风火火地跑来。这看上去不像许家的儿子,倒更像是许家的厨子。
男子端着木托盘穿过人群,忽然一只木球滚到道路中间,脚下没留神踩了上去,一个跟斗摔扑在地上。
托盘里的一个点心盘子和糖水碗划过上空,许家四个儿子都吓得躲开,最后直接砸中肖克岚的脸。
“……”
烫!烫,烫……
糯米糕是刚出锅的,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砸到肖克岚脸上,烫得他不停甩头摸脸,牛乳蜜薯羹也洒到肖克岚身上了。
许四海和四个儿子愣了片刻,赶紧帮着肖克岚擦擦。
见肖克岚脸都烫红了,许四海脸也胀红起来,怒眼睁睁地看向摔在地上的人。
“许修远!你个逆子,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说罢,许四海气得拿起面前的碗筷给他砸过去,站起身就要过去教训儿子。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许夫人和妾室们出来劝架,把许修远护在身后。许老大和许老三也上去拦着,老二老四在这边看肖克岚擦脸、擦衣服上的糖水。剩下的儿媳们赶紧把孩子们带到远处,有两个年纪小的,才两三岁的样子,被这阵仗吓得大哭。
许夫人拦在儿子前面求情:“老爷,阿远也是无意的,你训他几句就行了,干嘛还动手打人啊?”
许四海被众人拦着,根本摸不到许修远,心里更气,喘着大气说道:“看看你教的这儿子,像什么样子?穿的什么东西?不学无术,成日躲在厨房打糕做饼!”
见有客人在,许夫人自觉羞愧,咬牙低声说道:“老爷别说了,有客人在,你给阿远留点颜面吧。”
许四海是气糊涂了,才想起有客人在场,回头看到肖克岚湿了半个身子,连忙带着他回屋更衣。
“对不住啊,这小子欠收拾,烫得严不严重?我让人给请个郎中来吧?”
肖克岚拿着湿帕子敷脸,忙说道:“无碍,我用冷帕子敷一敷就行。”
想起方才花厅上的闹剧,许四海说话支支吾吾的,他都不再好意思跟肖克岚说,这就是想说给他做女婿的人。
半月前他就叮嘱过夫人和许修远,想促成这桩婚事,等客人来都规矩些,没想到还是出了洋相。
家里五个儿子,老大老三和老十一是正室所出,老大和老三的婚事都是夫人陶氏张罗的,娶的都是商贾之家的姑娘。
许四海希望老十一能找个书香门第的妻子,一来是希望能有个官场上的亲家,二来是希望许修远能继续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有父兄和岳父的扶持,往后仕途也能稳一些。
可在这泉州府内,无人不知许家十一爷不爱读书,只喜欢在厨房做糕点饮子。
高门大户里,厨房都是下人进出的地方,即便是女主人家,也是偶尔闲来无事到厨房做几道小菜。男子要么读书,要么在外行商,整天泡在厨房里,那是要让全城世家儿郎们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