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王婉儿心里发怵,瞧丁月梅还没出来,悄悄凑到孙锦语面前来,小声道:“姐姐是不是也病了?我的药给你喝。”
她仰头看了看孙锦语,又看了眼桌上的药碗,眼神示意着让孙锦语喝药。
孙锦语一时无言。
丁月梅又端着一个汤碗出来,这是给孙锦语煮的姜糖水。
“大姑有药喝,你的药怎么能给别人喝?”
她这么一说,王婉儿双手扒在石桌上不说话,半张脸躲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丁月梅瞧。
丁月梅把手里的汤碗给孙锦语:“来小语,把它喝了,你肚子就不难受了。”
看着碗里淡黄泛着微绿的汤色,孙锦语眉头皱起来:“这什么药?我为何要喝药?阿娘没跟我说啊?”
丁月梅拿着王婉儿的药碗,还有些烫,吹了吹回道:“你娘说这几日身子不适,这药不苦,快喝。”
听了这话,孙锦语先闻了闻,然后嘴沿着碗边抿了一小口。
果然不苦,是甜的。
这姜糖水是丁月梅给王婉儿熬药的时候就煮好的,已经放在灶台上晾了一会儿,温度正合适,孙锦语端着碗几口喝得一干二净,最后还舔了舔嘴。
王婉儿在一旁看呆了,怯怯说道:“姐姐的药,看起来好好喝。”
丁月梅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孙锦语别告诉她这是糖水。
汤药不烫了,丁月梅拿了一块饴糖摆桌上,“来婉儿喝药,喝了药婶婶给你糖吃。”
王婉儿慢慢地走近,张开嘴等着喂药。
一碗药喝下来,王婉儿小脸皱成一团,丁月梅把饴糖喂她嘴里:“不错,今天婉儿喝药真乖,来吃糖。”
……
转眼入秋,落更后,巷子里各家各户都关了门,肖家的大门还敞开的。
肖家三个儿子都睡了,丁月梅才给王婉儿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放她在院子里玩,等着杜南秋回来接她。
外头也没了人,王婉儿一个人坐在门口,等着巷子里每晚奔跑回来的身影。
忽然看见巷口进来一个人,可天黑看不清人样,王婉儿站了起来,巴巴的望着。
等人走近些,看到一位背着包袱的村妇,王婉儿转头又盯着巷子口的方向。
只见那妇人脚步匆匆往里走,在后面几户大门前都看了看,最后走到了王家大门口,敲着门喊道:“南秋!”
王婉儿回过头,慢慢走下来台阶来,走近了些,看到大门外那妇人的脸。不认识她,想开口说话,但有些胆怯。
妇人一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走出来又看了看大门,嘀咕道:“是这儿没错啊。”
说着往旁边肖家走,正好看到墙边正盯着她的王婉儿。
这时丁月梅在厨房里听到外头有人喊南秋,走出来问道:“谁找南秋啊?”
天色太黑,两个人都走近了两步,丁月梅看了看觉着这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妇人一看到丁月梅这圆润的身形就认出她来了,激动喊道:“你是肖宴他娘子吧?是我,隔壁王家媳妇的姐姐。”
这么一说丁月梅认出来,她也见过石慧莲两次,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是慧莲姐啊!我这眼神,天太黑都没认出来。”
丁月梅欣喜地把一旁的王婉儿拉过来:“婉儿,来快叫姨母。”
王婉儿仰着脑袋喊道:“姨母……”
听到一声姨母,石慧莲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孩子,鼻子顿然一酸,两眼泛起泪花来。
石慧莲在益州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伺候公婆,这两年二老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今年初的时候婆婆病逝,五月农忙过后,家里交给两个孩子,一路跋山涉水过来看王婉儿。
丁月梅把人往屋里邀,去厨房倒碗水的功夫回来,石慧莲怀抱着王婉儿,坐椅子上哭得泪流满面。
“这两个人要个孩子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孩子盼来了,怎就如此狠心都撒手不管了?两人都这么走了,留下这孩子孤苦无依的。”
石慧莲一边哭一边流泪,王婉儿在她怀里,一脸懵懂也不敢动弹,不明白姨母为何事伤心。
丁月梅把水端到桌边,安慰道:“姐姐别太伤心,自己也要注意身子啊。”
石慧莲抬起一直袖子抹了抹眼泪,另一只手依旧紧搂着婉儿,哽咽道:“我就这一个亲妹妹,爹娘都去得早,养她长大,送她出嫁,只为能给爹娘一个交代。这日子没过几年,怎么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