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照样忙着酒馆生意。
这天下午,孙秀娥到后边酒坊转转。这里面充斥的浓烈的酒糟气息,坊中上空弥漫着热气。
见她来工人都打着招呼,孙秀娥嘴一张还没吐出字来,忽然莫名泛起恶心,几瞬后又好了。
难道是这两日下凉受寒了?
她心里嘀咕着,还没缓过来又恶心起来,快步跑出去。
傍晚前切肉,孙秀娥闻到肉腥味,又惹来一阵恶心。脑子飞速运转,好像月事有两月没来了。
想出了神,手还不慎被刀切了个口子。她迅速将伤口的血吮干,心里一下子跳得厉害。
后厨交给赵娘子,孙秀娥立刻往济世堂去。
果然不出所料,孙秀娥怀孕了。
孙老爹得知这一喜讯,当夜兴奋得睡不着觉,白天依旧精气神十足。
丁老先生千万嘱咐,孕期头几个月尤为重要。孙老爹让闺女在家好好养胎,自己重新接手酒馆的活儿。
头半月里,孙秀娥吐得很厉害,她一向胃口很好的,这下吐得什么都吃不下。每天抱着木桶,吐得两眼发昏。
以前觉得隔壁的婶子生孩子矫情,现下想来是真不容易。
腊月和正月是酒馆最忙碌的时候,孙老爹坚持不让女儿插手后厨杂事。
堂上原本有四张桌子,年关上酒馆吃饭的人也多,孙秀娥让阿旺把库房的小桌子搬出来,还把家里厢房内的圆桌也搬了来。即便这样,没到用饭的时辰,堂上都坐满了客人。
阿旺跑堂脚忙不迭,孙秀娥在柜台里沽酒,过年家家户户都是好酒好菜摆上桌。还有城里的饭馆、艺馆、青楼等地,用的都是孙家的酒,一天下来七八个大酒坛子见底。
傍晚时,酒馆里正忙着,肖克岚来给孙秀娥送饭。宅子离酒馆不算远,走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但因为是冬日,肖克岚紧赶慢赶抱着食盒过来,就怕凉了。
家里没有老一辈的女人,孙秀娥又是第一胎,养胎之事知之甚少。好在这事丁月梅在行,孕妇生养,怀孕每个时段吃什么,要注意什么,都给孙秀娥写了下来。
孙秀娥除了看看酒馆的账册,其他时候见到字就头疼,吃食的事情就落到肖克岚身上。头天夜里告诉小翠明日要给孙秀娥做的菜,小翠按照吩咐做。
肖克岚进店,今日是炖了鸽子汤,还有一道小时蔬。
柜台前还有两三个买酒的客人,肖克岚把案台收了收,汤和菜摆上。
“我来吧,你先吃饭。”
他拿起孙秀娥手里的酒杓和小酒罐子,给客人舀酒。
孙秀娥退到他身后,端起汤碗喝汤,目光一直在肖克岚的动作上。
肖克岚是少有在酒馆帮忙的,舀酒也不太熟练,慢吞吞的,还总是洒许多在外面。
这让孙秀娥实在看不过眼,放下碗又夺过家伙事,催促道:“行了行了我来。”
她无意地将肖克岚推到后边,手里熟练地舀酒。
肖克岚后退中感觉她的力道有些大,双目有些迟疑,缓过神来时柜台前的客人都心满意足把这酒罐子离开了。
总算得闲了,孙秀娥目光看了看门口,似乎暂时没有新客来,弯腰去拿木塞。
肖克岚慌忙伸手把她扶过来,“我来就行,你快吃饭,别都凉了。”
孙秀娥扶着有些酸的腰缓缓坐下,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到酒馆来帮父亲,从擦桌子上菜,到沽酒收银钱,有时从天亮忙到天黑,也不曾有过腰酸。如今托着几个月的肚子,干起活儿来确实累人。
肖克岚把酒坛子都盖好,过来关心道:“娘子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
孙秀娥狼吞虎咽,不是因为饿了,而是想赶紧吃完,免得等下又有客人来。她腮帮子鼓鼓的,喊着肉和菜摇了摇头,等嚼了嚼说道:“这几日人多你应付不下,况且就你那手脚,别让客人等着急了。”
快吃完时,孙秀娥看向一旁木噔噔站着的夫君,“你今日去看王叔了吗?他怎么样了?”
肖克岚神色一变,叹了声气,“已经两日喂不进水米了。”
王秀才四五天前就已经意识不清,只有微弱的气息,叫也叫不应。等到王文瀚从军营回来,眼睛才略微睁开了些,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郎中看过后直摇头,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腊月底,王秀才走了。
已是病入膏肓,加上冬日寒冷,又吃不进东西,离开了人世。王家没什么亲戚,丧事从简。
孙秀娥年前年后在酒馆柜台忙碌三四个月,一转眼入春了,身子越发的繁重。孙老爹下了死令,不让她再上酒馆。
想着眼下没有过年那会儿忙了,孙秀娥就安心在家里养胎。她想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还有鞋袜帽子,这些都得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