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梅被逗笑了,眼睛瞥到外头风雨交加的黑夜,莫名想起了肖老爹。
“相公……”
“嗯?”
“公爹好可怜呐!这么大把年纪还住在那漏风漏雨的地方,跟鸡一块儿同住。”
提起肖老爹,肖宴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望着外头的风雨,没有回话。
黑夜里风雨大作,丁月梅不知不觉靠着肖宴睡着了。
肖宴一直盯着外头的风雨,想起肖老爹来,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早上,大雨已经过去,丁月梅把包袱收拾上马车。肖宴手捏着马鞭,心里犹豫了许久,到车窗口说道:“娘子,我能把他接回家吗?”
丁月梅闻言探出头来,脸上并没有一丝怨气,两只大杏眼泛着光:“你想把你爹接回家?”
肖宴站在下边,头微垂着,“我保证以后不再出去喝酒,还有私下里收的那些打点钱,以后都交给娘子。他这个样子估计没多少时日了,待在那地方受罪。奶奶临终前还记着他,我……我不想让爷爷奶奶在天上看着担心。”
丁月梅:“那还说什么?走,咱们到明州接人去。”
二人立刻折返到顾家村把肖老爹接上,当时肖成林不在,听说是到岳家接媳妇去了。肖成松看肖宴他们要把肖老爹接走,也没拦着,乐呵呵地帮着把人搬上马车。
回去的路上,几天里一路天气晴好。
总算回到临安,丁月梅看到虎子,马车还没停稳,从驭位上跳下车来,踉跄了几步摔趴到一边墙上。她是没伤到,倒把肖宴给吓一跳。
她像一颗大圆球似的跑向虎子,兴奋地把孩子抱起来:“乖虎子,阿娘想死你了。”
看到他们把肖老爹又接回来了,王文瀚和石慧英都愣了,巷子里的人又开始闲话起来。
“肖宴他爹怎么又回来了?”
“是不是送不回去啊?”
“怎么会?公堂上都判清楚了,明州那俩兄弟难道想一辈子坐牢?”
肖宴和王文瀚抬着肖老爹进屋,丁月梅抱着儿子在后边跟石慧英说话。
“你们要是早到些,还能看到大郎,四叔每天下午都带着他和小语过来跟虎子玩。”
进院子小坐了会儿,丁月梅迫不及待地赶往孙宅。
这头肖克岚正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吃饭,听到门外丁月梅叫大郎的声音。
肖聪听出是阿娘的声音立马跳下凳子,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阿娘。
母子俩相拥在一块儿,肖聪在丁月梅怀里,没多会儿哭了起来。
“诶?怎么还哭了?弟弟方才都没哭,你当哥哥的还哭上了?”
肖克岚和孙锦语走到院子里来,他看了看丁月梅后面没人了,问道:“你们这是才回来的?下午我们还在祠堂巷等了半日都没见你们回来。”
丁月梅放开肖聪站起身,笑着回道:“刚回来的,这不是想孩子了嘛,赶紧跑来看看。大郎这几日没给四叔添麻烦吧?”
肖克岚:“大郎一向很听话的,哪有什么麻烦?”
浅谈了几句,肖克岚知道家里肖宴和虎子还等着,也不便留他们母子用饭,送二人出门,“路上当心,跟肖宴说明日我再过去。”
丁月梅牵着肖聪的小手走在巷子里,肖聪一边走一边给阿娘背起这几日学的新诗。
……
肖家南屋房间里一张炕,丁月梅把屋子收拾出来,打算让肖老爹住这间。
厨房里热水已经烧好了,肖宴把水温兑好,缓缓走向一旁躺着的肖老爹。
毕竟是想让他住下来,这身子也不知多久没沐浴了。肖宴站在肖老爹面前,犹豫了会儿,看了看他呆滞的双眼,慢慢地脱去他的衣衫。
之前这衣服一直没换下来过,衣衫全脱去,发现肖老爹身上一块块的皮肤有些腐烂,看得肖宴渐渐红了眼。
他们家不比孙家有单独的浴房,平日沐浴都是在厨房里。
浓烈的臭味迅速在厨房里弥漫开来,肖宴不敢用力呼吸,坚持着把肖老爹扶坐起来给他沐浴。
洗完后,肖宴把老爹背到南屋炕上,慢慢地把他放躺下,盖好被子。
寒冬腊月,肖宴身穿一件单薄的中衣,撸着袖子,这么一折腾还热得满头大汗。
把肖老爹放好后,肖宴坐在炕边上歇了两口气,准备出去时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
“宴哥儿……”
第一次声音很小,还以为是听错了,第二次声音大了些,他停下脚步愣了一瞬,接着走了回来。
看到他回来,肖老爹双眼睁得大大的,缓缓开口道:“宴哥儿……爹,爹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