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软绵绵的, 脑袋也没那么痛了。身体久违的舒适感让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慢慢地睡着了。
闻硕给贺老师发了个定位过去,摸了下任梨没那么发烫的额头,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时在出租车上, 他真的很怕晚一分钟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也因为自己今天晚自习没早走而感到庆幸。
任梨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轻松。
脑袋难受的时候,就会做很多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像是在黄沙滚烫的沙漠里前行, 走了很久,又渴又累。
然后画面转换, 四周下起了大雨,她淋着刺骨的冷雨, 想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她遇到了很多的人, 发生了很多事情,各种事情走马灯似的在脑袋里拥挤着, 很难受。
终于,她在这种似真似假的梦境里走了很久,直到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丝的光亮。
她欣然加快了脚步,远处,光芒越来越盛。
她终于走到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渐渐清晰的方格状类似于天花板似的东西,然后世界开始放大。她偏头,看到药水正从透明的瓶身中有节奏地滴落,沿着一次性输液器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夜灯的光线不甚明亮,周围很安静,她视线稍稍地一转,看到了坐在病床前正单手撑着脑袋睡着的闻硕。
任梨承认,闻硕睡着的样子,真挺好看的。
他的呼吸轻柔均匀,高挺的鼻梁在柔和的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静谧的阴影。
任梨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甚至连呼吸都变轻了。
这是个梦吗?她心想,如果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
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她大着胆子,轻轻地碰了碰闻硕搭在床沿上的那只手。
指尖传来暖烘烘的温度,像是小时候生病时,被林苑握着手入睡的感觉。
任梨难受了一整天,此刻既温暖又舒服。她心想,要不就这样待一会吧,一会就好。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陷入到了更深沉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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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硕一直陪任梨折腾到了很晚。从刚开始的取血,拿结果,到后来看到任梨住上病房,输上液,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又陪护到下半夜,才觉得有些乏力。
他精神紧绷了一整个晚上,虽然这里定时会有护士来检查任梨的输液情况,其实他不用一直待在这里的,或者病房是有套间可以休息会的,但他因为放心不下任梨,当困意袭来的时候,便坐在这里简单地睡了一会。
因为心里有牵挂的事,他睡得并不踏实。
每隔一会,他便会醒一次。醒过来时,他总会习惯性地先看一眼任梨。
她的状态并不怎么好,脸颊因为发烧的缘故还有些红,时而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咳嗽,时而又皱着眉,脆弱又安静。
闻硕后来又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任梨轻轻地握住了。
闻硕之前也曾想过,牵起任梨的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是现在,世上任何形容词都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胸腔的那颗心,正在快速且强有力地跳动着。
或许他的动作有点大,任梨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面前的闻硕,倒也没有很惊讶。
但是下一秒,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手中的温度,低头,看到自己正握着闻硕的手,瞬间就紧张了。
她第一反应是抽回,然而手却被闻硕握住了。
迎着闻硕的目光,任梨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重新抽了回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睡懵了,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她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个理由,反正也不管闻硕信不信了,她自己信了就行。
闻硕坐直了身子,视线像是审视:“故意什么,趁我睡着握我的手么。”
任梨不说话了。
呵,又在撒谎。闻硕心想。
他知道,任梨明明什么都懂,明明会主动,但却总是假装一副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想要的样子。
她说不想在高三谈恋爱,要把学习摆在第一位,丝毫不给人选择的余地,而自己也被动地同意了,但她还是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让自己生气。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前的人露出哪怕一丁点委屈的表情,就比杀了他要难受。
就好比现在,面前的人眨着懵懂的眼睛,握住了自己的手,主动地示好,他就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她。
那一刻,闻硕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