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过围巾来,手臂绕过他的颈项,主动帮他系上了围巾。
他明显有些发怔。
她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不看他,和停在肩膀上的信鸽讲了一路的话。
“我会送你到出口,然后记得去找艾格莱恩,你从前给他送过信,也在那里开过家,应该能记得路线怎么走。”
“纸包中的是给艾格的礼物,他取下后,如果有东西要让你送回来,就带上东西回来。”
“系在你脚上的不是给他的礼物,而是我和咕咕你的通信方式。你飞到这片海的时候,遇到雾不要慌,就拼命'咕咕'叫就行了,叫得越大声越好,我会来接你的。”
行驶到59号路线的出口,她放飞了信鸽。
羽毛雪白的信鸽振翅飞翔,穿过渐渐淡去的雾气,往远处而去。
在海域的不远处,就应该有深厚的云/墙,穿过那些水汽氤氲的浓白,就能抵达塞都的岸边。
她有些怀念地喃喃自语道:“答应你的生日礼物,应该还不算迟吧。”
“它去找谁?”鸩苍忽然开口问道。
她没有开启自动驾驶,任由小艇随海波漂流,坐到他旁边:“我的一个朋友。”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下移到了她的嘴唇上,观察她上下唇的碰动,然后跟着她轻声地念:“朋友。”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鸩苍在学语言的时候,会观察她的嘴唇做出的口型。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大概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吧。”她试图定义。
他思考了片刻,眉心微微蹙起来:“在我以外,你有别的朋友,是吗?”
嗯?
她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答道:“是这样的。”
他没说话,唇线抿紧了一些。
小艇漂流了一会儿,碧蓝深邃的海水在雪白的船体之下摇晃着。
鸩苍安静地坐在船尾。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边。
看起来好乖。
明明很大一只,下手也狠辣,但看起来好乖。
虽说失忆了并没有失智,但就是好乖。
她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那双眼型漂亮的深邃眼睛里盛满了碧蓝色的大海和些微的雾气,回视着她。
等等……
她猛然从陌生的情绪里惊醒过来:刚才她又陷入了不属于她的情感中。
“我可以触碰你吗?”鸩苍眼睫微动。
她答应了,但肢体语言还有些抗拒,生怕又被激起老父亲情绪。
但他却稍微俯下身,双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第100章
绫顿此前千算万算不会想到,这个吻救了她。
属于鸩苍父亲的情绪如退潮般离开。
她重新捡回自己的情感,恢复了正常呼吸和思考。
鸩苍已经收回了目光,微微别过脸去,心神不定地看着海面。
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忽然被打通脉门一样。
这提醒了她,她赶紧试图理清楚这一团乱麻的关系:他会吻她,但却绝不会吻他的父亲,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独一无二的关系。
“我可以触碰你吗?”她也问道。
鸩苍有些诧异地转目看她,温和而小心地点了点头。
在随波漂流的小船上,她以同样的方式回吻了他。
海雾退去。
回到岛上后,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有,气氛颇为诡异,只有吃饱了闲饭懒得孵蛋的鸽子在叽叽咕咕地瞎叫唤。
她偶尔悄悄调转视线瞄一眼他,往往能见到他垂着眼睛神色不明的模样,然后他往往会察觉到,四目相对又彼此移开目光。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难以定义。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这难以定义的关系能让她摆脱记忆晶体的影响。她未免有些功利主义地想。
除了会和植物们交谈以外,她的孤岛生活中最闹腾的当属不久之前新来的客人鸽子了。
“我单方面宣布我和那只咕咕绝交了!”吃饭前,她实在忍不住,一边洗手一边抱怨了一句。
“为什么?”鸩苍正在摆餐具。
她抬头一看,指了指窗户:“你看,它又来看热闹了,天天放着蛋不孵,游手好闲的。”
窗户外边,气定神闲在窗台上漫步的鸽子看向窗内:“咕咕!”
它的另一半在别的时空送信,它在岛上天天做街溜子听八卦。
鸩苍轻轻笑了起来。他不常笑,笑的时候唇抿起来,秀长的眼睛像弦月一样在末端勾出细微的弧度。
她也别过头笑:“如你所见,我在岛上惟一的乐子就是和它们吵架。”
“现在岛上有我。 ”他补充了一句。
“啊,但我不和你吵架。”她否定道。
他抬眸看她:“那么……我得和你吵架,才能让你注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