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诗歌的乐曲没有哀婉的音调,反而平静温柔,充满了力量。
她看向前排。
那个男孩穿着干净的旧衣服,戴着藤面具,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怔怔地听着葬礼诗歌。
“救我脱离苦难,赐给我的眼睛光明和力量,不要让黑夜降临在我身上。”
诗人赫尔蓓附赠的葬礼诗歌演唱完毕,贵族老夫人的葬礼结束了,家属尽皆离场,唱诗班成员们也纷纷离开中厅。
艾格莱恩低着头孤单地坐在前排。
诺琳牧师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卷发。
“诺琳牧师,多谢你邀请我聆听这首诗歌……”他轻声道。
诺琳牧师笑道:“我不值一提,更重要的应该是赫尔蓓小姐的才华和心意。”
她提起了另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我为你安排了一个工作,你可以住在修道院里,会有修士教你学习识字。”
艾格莱恩有些犹豫:“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诺琳牧师亲切地道:“当然。”
艾格莱恩起身准备从幽深狭长的中殿离开,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他的脚步无法再往前。
绫顿在最后一排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艾格莱恩怔了片刻,忽然扭头就跑,穿过侧门跑进旁边的教堂小经。
看来他们还是闹掰的状态。
她无奈地起身离开。
艾格靠在洁白无暇的石柱后,用手触碰着脸上的藤面具,思考了很久,才从侧边的小经中走出来。
次日。
绫顿抱着花盆从旅馆出来,给她那即将开放的苦菁花照照太阳,顺便晒晒自己、给自己补充一点维生素D 。
她眯着眼睛抱着花盆,和苦菁一起在耀眼的太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
晒完太阳,她把苦菁花放回旅馆房间,这回牵着银鬓马去晒太阳了。
“不能让你一直闷在馬廄里,所以就去遛遛。”她对银鬓马说道。
她不设方向,让马随意走,她自己则悠哉地跟着晃,不时摸摸银鬓的鬃毛。
“呜!”银鬓马抖了抖耳朵,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转过头去。
她:“挠到你的痒痒了?”
马哼地喷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忽然浑身又是一抖,像小狗一样:“呜!”
她抓到了银鬓的弱点,笑:“原来你真的怕痒。”
马好脾气地转过头去慢慢在马道上“哒哒”走着。
它的主人自从和它熟起来后,手就开始逐渐不老实,天天动手动脚的。
银鬓马不自觉就走出了塞都,来到昨天来过的森林里。
被太阳晒得有点困意的她靠在马背上,心想:这才是旅行嘛。
日头有点毒,她让银鬓马停下,在树荫下给它喂了水和胡萝卜,自己则倚着树干开始拆包里的零食。从塞都集市上带来的小点心又漂亮又美味,颇得她心。
树上传来衣物和树叶的摩擦声,她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艾格。
他坐在茂密的枝叶间,没有戴面具,短卷栗发有点乱,脸颊被太阳晒得微红,眼睛明亮地朝她笑:“姐姐。”
她有些恍惚。
像是时光倒流一样,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之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她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她被太阳晒晕了后出现的幻象,而是真实的。
“你讨厌我了吗?”艾格抿了抿唇,紧张得耳朵都红通通的,等待她的回答。
她微笑:“没有哦。”
艾格扬起眼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那我戴上面具,从树上下来了。”
树荫下,银鬓马慢条斯理地嚼着胡萝卜,艾格坐在她身边。
“我本来不敢见你了,但奶奶告诉我要勇敢。”他的声音轻得像树叶飘拂。
她认真地听着,不安分的手蠢蠢欲动:“我也要勇敢地做一件事了。”
“?”艾格愣住。
她凑过去,拉住他的面具系带,征求意见:“我们单独见面的时候,可以不戴面具吗?”
他像保护自己的小动物一样缩了缩肩膀,结巴道:“……面、面具……”
她放下手,笑道:“开玩笑的。”
“等一等!”他挺直脊背,下定决心似的把面具从脸上取了下来。
没有了面具的遮掩,他的表情活泼动人,棕色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点。
*
默柏教堂莹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走动的人影。
诺琳牧师从中殿离开,转入小经,推开门进入与教堂建筑相连的修道院长廊。
在经卷室,她找到了正在抄写书籍的海恩。
青年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随意地铺在白色修道服上,他还背对着诺琳奋笔疾书,问:“诺琳牧师,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