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允珩欢然,“嬷嬷忧心啦,珩儿乐意嫁人的。”她往刘嬷嬷那头弯腰凑了凑,“嬷嬷你看,昨儿去席面的高门权贵,只为趋炎附势不假,可抛开这些,哪家不是妯娌同住,几代同堂,繁文缛节,想想就令人头大,与其嫁入这些门里,找个规矩少好拿捏的夫君,他不香吗?”
刘嬷嬷握着自家姑娘的手,“老奴年纪大了,跟不上我们家姑娘的心思了,姑娘觉着好,那便好。”
才不是这样的。
刘嬷嬷心中偃鼓,她是跟在长公主身边长大的,后指来伺候小郡主,她心中明清,自家姑娘只不过是哄她开心,杜撰来的,她喉咙酸涩,虽不愿装傻,却只得充楞。
忽而前帘被风吹得窣窣,挪向一旁,夹杂着泠泠日光,将马车里一侧裸在光影下,随之一道陌生的声音迸进。
“世子,有马车阻着去路,我们无法过去。”
前帘刚好被风卷开,檀允珩挪眼瞧去,那辆从城门外进来的马车被她的马车阻在对面,无法通行,正巧车夫朝马车里的人禀话。
檀允珩手中绣球微微紧握,利落起身时,不忘宽慰刘嬷嬷:“嬷嬷别怕,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她才不怕陆简昭拒绝,这人不拒绝她,那才可怕。
天色既明,风意微凉,百姓不禁揣手,驻足未离,顺安军尚未到城门时,明仪郡主所话,明显是想与陆世子结两姓之好。
没见着陆世子庐山真容,已令他们心中期待扑了个空,这会脚挪都不挪,好歹也得听听陆世子对明仪郡主是何看法。
明仪郡主这般人儿,就无男子看了不心动的。
不成才怪,百姓在心中默默下掷,都投公主府与昭平侯府能喜结连理。
檀允珩不慌不忙走向对面马车时,听到马车里男子只言一字。
“谁。”
浑然清冽。
清风缓缓,离马车很近的百姓感觉自身冷了几分,手在胳膊上搓着热意。
那车夫看着一名女子的车夫将踩凳搬到他的马车下,公然抬脚上了他家世子的马车,他坐在前室,利落抻手挡住去路,顾不上回话,便先礼貌道:“这是昭平侯府的马车。”他不知这女子是谁,不好断然乱称,只得搬出自家府邸,让人知难而退。
谁知这女子非但不退,手中绣球堂而皇之将他挡着去路的臂膀挪开,直径进了马车里。
檀允珩从进来到坐下,不过须臾,却已将马车里的人过了几眼。
这人斜坐在马车里,头倚着角隅,五官透着雅致书香气,着件云水蓝暗纹圆领袍,好似素日皆在苦读诗书的净颜书生,右手微微一握身侧那把未出鞘的剑柄,戒心极重,靠近时,人周身散着春寒料峭。
檀允珩的目光唯独在这人那双眸子上滞着,视线垂落地面,一瞬不曾抬起,她在司昭府任职五年,自问洞悉人心神态无数。
这人没不悦,也没迎,自若地优哉游哉。
不为她所动,无视她?
澄清不幽的方寸之地,夹杂一丝冷寂,马车外的声音如巧合般荡然无存,时间轻轻缓缓,霜意逐渐滑落叶尖。
很好。
檀允珩眸光染上淡淡暗劲,稍纵即逝。
那她更要看看这位久经战场的小将军,几时能为她所动了。
只听被她盯看的人先行道:“何事?”
第002章 信物
未进城时,陆简昭一度阖眼,尽量让自个心情平稳,只因这是他头一次坐马车,路途颠簸,头里像一团浆糊,胃中翻腾,好在他常年在军营,跌打滚爬,才没让他看上去虚弱。
若非事出有因,他想这辈子都不会碰马车的。
打小厮禀他那刻起,陆简昭便知是有人故意而为,目地为何他不知,总之挡着他的去路。
在对面马车上的人,一动弹,他便知晓人正朝他这边走来,一个“谁。”字,就说给来人听的,不过这人在坐进来之后依旧我行所素,不曾理会他。
也巧,马车外百姓交谈着一个人,明仪郡主。
明仪郡主,又是谁。
听百姓的意思,就是这位坐在他马车旁侧的姑娘,截了他的马车。
明仪郡主安安静静坐着,不知在做什么,一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响着,像是玉击,很清脆,很嘈杂,不悦耳。
陆简昭不曾好奇的眸子低垂,长密的睫毛掩着他幽深的眸色,既堂而皇之坐在他马车里,又不曾宣告身份,周围的一切噤若寒蝉,就连不悦耳的声音都转若匿迹。
“何事?”知来者,他当问。
声音如风吹丝绢,静静看着繁花满地,却不掺半点关心,似是公问。
都城不似军营,各个直爽,快言快语,为着那同一个结果,铆足了冲劲;都城里多到数不胜数的笑面虎,早让檀允珩揣了个透,此刻她却从陆简昭脸上看不到毫厘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