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着千宠百爱的郡主为一人甘愿冒险前去驿站求药,如此大恩,该永生难忘的,如此一来,陆简昭心里才不会过于伤痛。
她这般想,是常人稍稍思索便能摸索到的,恰恰不然,父亲已死,死无对证,檀允珩想父亲还有别的思索,也怕她知道过后,会收回对他的喜欢吧。
情起时,陆简昭便是陆候之子,英勇将士,是南祈人,怕他会坦诚真相,她情落一瞬,他行尸走肉。
世人皆是,事情往往会朝着坏处想,忽略了身边本就不在乎对方是谁。
喜欢上谁,不因世态变迁而移,不因暮年老去而换,唯有底线有损,方与君长绝。
不然父亲怎会在她跟前露出破绽,那不是真情使然,是知道她能敏锐嗅到一切,也是提醒她当记得她愿为他奔走之时,切莫因一时之快伤了情分。
父亲深谋远虑,爱子亲待,继而猜不透她待陆简昭是否远超家国情怀,合情合理,该疑心的,毕竟她当时连一句喜欢都闭口不谈。
小楼国国主不是个和善的,更不是个你来寻解药,无端相送的,那么父亲前去小楼国国主所在驿站,空盏中盛的酒是酒难不成也是毒,若是,父亲早晚都难逃一死,还不如死在别府暗卫手里,这样父亲身中毒一事不会见天日的,也可全了她和陆简昭。
也只能是了。
檀允珩心中一空,她在不知不觉中坐了起来,长发散在一侧,发尾轻轻扫过陆简昭眉,陆简昭也跟着坐起,双手轻摁着她的肩膀。
他从回来的路上到整夜难以阖眼,一直在想,珩儿知道会怎样,会是什么反应,是说不重要,还是怎么,从来没一种心思是,珩儿会问一句,他是否在父亲过世后才知。
珩儿从那时就看出来了吗?
似哭携笑,她看出来了,一直没问他,是在等他主动说吗?
而他日日瞒着,时至今日,在八公主误打误撞上来,他才吐明真相。
于幽暗里,陆简昭的脸色说不上的差,声音一时低迷,“珩儿若不想看到我——”后半句他想说什么,怎么说,他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情绪不能激动。
檀允珩双臂被陆简昭托着,她手上抬去触碰他眼角无声的泪,她听他声音不振,似在害怕,她摇摇头,眸底盈泪,“永远想的,陆简昭。”
第116章 蓄意
这日, 陆简昭的身世如同沸水涌起,拨云见雾,百姓压根不信什么左大人所言, 圣上派人查,只是为了用证据堵一些臣子的嘴, 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有牵头的百姓寻来民医圣手, 也无济于事, 那又如何,他们就是不信陆侯之子做假。
怎么能由着大夫、太医说襁褓婴儿若奔波过度, 夭折有八成,还剩下两成呢, 怎么不说陆世子就活在那两成里。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有寒窗学子也忿忿有言。
“那对城东夫妻明摆是讹诈,诸位, 圣上待皇后娘娘之心天地可表, 皇后娘娘头七刚过, 圣上心尚有难过;小司昭大人有孕不久, 并不易劳心神,偏就此时出事, 有关陆小将军,你我皆不信陆小将军身世,他是我们南祈的大功臣,才不是什么人都可诋毁的。”
“就是, 那对夫妻明显就是受人挑唆, 何人会拿自己亲生的襁褓婴儿去赌,就连地下赌坊赌徒赌输了, 都不赌自己的妻儿,各位,陆侯能带着陆小将军出生入死,大难不死,是因陆侯初定我朝,顶的是我朝鸿运,而我们,还有那对夫妻都是活在圣上和陆侯庇佑下,自己孩子有了闪失,全成旁人过错,就是错的,就是他们胡作非为,合该让那对夫妻偿还我朝婴儿性命,还我南祈新婴。”
“还我南祈新婴。”
“赐死挑事端的二人。”
“赐死挑事端的二人。”
……
快入末月的午后街上,闲闲百姓越聚越多,一同走过神民大街,前往城东那对夫妻家门处,事到这个节骨眼上,八公主府择得干净,即便进谏的人是左大人,也丝毫不会影响她,那事本就是左大人身为御史中丞应该做的,何况那对夫妻乃年亲王以承诺日后会介绍商路跟二人,跟她可一点干系没有,还有这事明摆着百姓自发,谁知是否为真,按兵不动才为上计。
她本就没指望用此事能成,倒是可以彻底断了年亲王的念头,南书玉那女子她可看不上,之前选择应允不过是及时雨,雨停了太阳便出来了。
看来街上的躁动,不管百姓也好,郡主也罢,识破了她的诡计,那便顺水推舟,解决掉改解决的人,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