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尽,昏昏欲灭,那道跪在地上的身影缓缓站起,跪的太久,起身时双腿发麻,路走的一瘸一拐,借着熄灭的烛光看去,男子泪欲横流,一脸疲意不见困待,起身那会的眉目空和,这会儿全然被坚定替代。
陆简昭要杀他父亲的人去死,谁也阻拦不了,在此之前,他父亲的葬仪还要继续,在他进屋前,便吩咐他父亲身边侍卫,派兵驻守城中各处,在他父亲下葬前,守住城门。
重新燃了一盏又一盏白烛,烛火一下跳跃在他脸上,温润之貌变得些许沧桑,那双眼眸照如往昔,只见他转身开门,风捎雨,凉意扑在他脸上,院外守着的刘嬷嬷和殷叔听到动静,便按长公主的吩咐,吩咐下人进平山居给侯爷换衣下棺。
灵堂置在前院和静堂。
府上下人稳妥,办事利落,不出半刻,平山居复了寂静,陆简昭才在他父母生前所住的屋里,给父亲收拾遗物,往常他父亲当个宝贝一样的绿玉佩,都是随身携带的,今儿他却在父亲引枕里侧发现了佩穗。
他将引枕翻开,看到了两枚绿玉佩,一并还有折的完好无损的信,经引枕脱离,不曾有一点翘起,看样子已是放了许久,他弯身将玉佩和信一并拿起,回身坐在榻前台阶上,翻折书信。
先是父亲口中的那封母亲生前写去的遗书。
“宁时日不多,晚不过十二年中秋,盼君安好,唯有一事,宁有疑虑。
我的来好是否安然于世,宁午夜梦回,时常梦见来好身死异乡,宁有错,错在不该听信温氏谗言,念旧情登苏府门,害得我的来好不曾得过娘亲照拂,宁心有悔,倘若来好当真不慎过世,九泉之下,宁也会找到他。
花好月圆常有情,千山万水总回逢,君有相思,宁有回音。”
“来好,来圆儿。”陆简昭眸中泪花泛滥,轻声呢喃。
第098章 身世
这日近子时, 小楼雨夜骤映天,偶有枝水泛涟漪。长夜烟云弥漫,不见人影。
忽而马蹄狂奔, 水洼飞溅,领头马背上的人自平邑城外二里, 手中高执一块凉玉,声音嘹亮:
“急事求见郡主, 请开城门。”
城楼上巡查的人夜视极好, 一眼认出那块玉佩上明晃晃写着‘明仪’二字,是在城中的郡主, 一人抓紧给开城门,没一丝耽搁城外人进城。
进城这人落在最后, 临了之际,拽着缰绳勒马骤停,问道:“还望这位兄台带路, 去找郡主。”
白满来得急, 并不知郡主所居客栈何处, 思前想后, 还是由城楼上的士兵引路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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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允珩离了陆简昭整月半,夜夜到子时左右都会突而醒来, 今夜也没例外,她翻身坐起,双手抻床榻两侧,双脚踩在自个绣花鞋上, 身子略微有弯, 厢房里黑灯熄火,就着窗的那点子幽黑朦胧, 捉不清她脸上表情几何。
她一觉醒来,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空落落的,没缓一会儿,街上马蹄踩踏而来的声音,杂乱无章,不仅让她骤然凝神,也惊动了隔壁徐鸿越。
这么晚,还能在街上骑马而过的,莫非都城出了什么事。
偌大的平邑城,夜晚急事骑马乃正常,但结队而行,前无古人,这批人马必定是从都城得令才能在子时进城。
听马蹄声,恰巧停在仰风客栈,引得檀允珩和徐鸿越当即燃烛,披衣拿剑外出查探,却见到了这会儿本该在金玉满堂外守值的侍卫。
陆简昭的侍卫白满。
二人步伐不曾迟疑。
只听白满过客栈门庭,来到院中,自三楼下来他家主子和徐大人,他连忙道:“侯爷遇刺,身去了,世子爷派属下来接郡主和徐大人回去。”
子时已至,仰风客栈不少住店客人早已熟睡,也有浅睡的人,听到街上马蹄声后被吵醒,埋怨两句接着睡的。
空荡荡的客栈院里,空无一人。
檀允珩的随行物什由随行的两个丫鬟,替她收好乘马车带回,徐鸿越则告知小二,让其一并收整交给那两个丫鬟,二人被一队人马围在中间,迅速出城。
乘马车晃晃悠悠三个时辰才到,雨夜过后的夜晚,雾气滂沱,多不好走,骑马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白满领的这队人马乃顺安军中将士,常年跟着世子爷征战,最为敏捷,路走一半,隔着眼前迷雾,察觉不对劲,示意先别走。
檀允珩和徐鸿越再如何习武,未经沙场,自没听静辩人的本事。
二人在回来的路上大致有过猜想。
檀允珩想,父亲中箭身亡,是被人所害,害人者单为害死堂堂昭平侯,再落个被诛九族的骂名?